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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兒,崔鎖兒用筷子指玉珠,「好傢夥,夫人您也算天字號的勇猛了,敢劃傷他的臉。」
玉珠心裡不快,小聲嘟囔了句:「可他欺負我啊。」
崔鎖兒沒理會,轉而用筷子指向陳硯松,「老弟你倒是聰敏得緊哪,攛掇著戚銀環去益陽縣救人,那毒婦早都對王爺心生不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給王爺下了毒!」
陳硯松訕訕一笑:「這、這不是玉珠逼著我找戚銀環去的嘛。」
崔鎖兒嗤笑了聲,又用筷子點吳十三,連連搖頭,「至於老兄你,哎呦,抓捕你,又不是殺你,你乖乖跟他們回洛陽又不會少你一塊肉,這下可好,你跟他們打鬥的時候,難免在他們身上留下些傷啊口的,有經驗的高手一驗傷,脫口而出這就是極樂樓信天翁和十七郎『海東青』的手法,你說得清麼!」
吳十三悶聲道:「分明是戚銀環偷了我和十七的武器,嫁禍給我們的!」
「可是那天晚上守城的降士幾十雙眼睛看見,戚閣主準備出城,後面又返回去,人家大可說她壓根就沒離開洛陽。」
崔鎖兒臉色有些不好,搖搖頭,「更要命的是老和尚惠清這時候忽然橫插一腳,用性命替吳爺擔保,王爺懶得理他,他倒厲害,居然靜坐在王府正門口,王爺嫌丟人,忙命人將惠清給拘了起來,惠清那也是頭犟驢,嗶嗶叭叭要同王爺理論解釋,誰知說著說著,就開始指責王爺強搶民女、偷偷用處子血當藥引子煉丹的事,頓時就把王爺就惹毛了,這下可好,王爺說佛是外來玩意兒,和尚更是妖言惑眾的頭子,要剁光光頭的腦袋,下令將廣慈寺、普雲寺、迦葉寺,還有這庵那精舍的和尚、尼姑全都拘起來,你們是沒瞧見,從今兒下午起,城裡除了抓捕吳爺外,還在抓各種和尚比丘尼,甚至一些光頭的老百姓也被充數抓了起來!」
「這不是胡來麼!」吳十三拍了下桌子,心急之下,猛喝了口酒,憂心忡忡地顫聲問:「公公,我師父他現在怎樣?王爺沒對他用刑吧!」
「暫時還沒有。」崔鎖兒吃了筷子嫩筍,補了句,「以後可就不敢保證了。」
吳十三拳頭攥緊,手背上青筋頓時暴出,恨得大了一拳自己的腦袋:「都怪我,師父是替我求情才被拘的,還有洛陽各寺廟裡的師兄弟,是我連累了他們。」
玉珠見十三這般,忙雙手抓住他的拳頭,以防他再傷自己,柔聲道:「你先別著急,崔公公既然暗示咱們來這兒,肯定是要商量解決對策的。」
言畢,玉珠和十三同時望向雲淡風輕的崔鎖兒。
崔鎖兒眯住眼,用筷子頭將爆炒雞舌上的花椒挑去,斯條慢理地品嘗著美食,依次掃過玉珠、吳十三還有陳硯松,淡淡道:「咱家從開始就說了,這本是一件最尋常簡單的爭風吃醋的風月債,現在竟越來越變味,你,袁夫人,損害王爺玉體、壞了王爺清名;你,吳十三,在益陽縣屠殺王妃娘娘的外甥駿彌和十幾個出身顯貴的侍衛;你,陳老二,和戚銀環過從甚密,干下多宗見不得光的血買賣,又疑似毒害王爺,你根本解釋不清為何戚銀環前腳下毒,你後腳就帶著杜太醫上門請脈,這事簡直太曖昧了,讓人不得不懷疑你們是一夥兒的。還有惠清和那幫光頭蛋子,也莫名其妙給裹挾進來了,這一環又一環的人和事,簡直猶如一團亂麻般,剪不清,理還亂!」
這番話太厲害,一說完,花廳里頓時安靜無比,眾人各懷心事,此時燭台了的燈影似乎感受到了過分的寒意,閃了幾閃。
這時,吳十三率先打破沉默,皺眉問:「公公,這事是不是會變得很嚴重?」
「多新鮮哪。」崔鎖兒將筷子一擲,用絲帕擦手,手拱起朝長安的方向拜了拜,冷笑數聲:「旁的倒罷了,老太后而今扶皇子李昭上了位,弄倒了皇后太子和徳貴妃晉王兩黨,怕是下一步就要給她孫子剔除肉中刺了,削藩是必然的,王爺被這種種事弄得心煩意亂,又中了毒,說句犯上的話,他如今著實有點暴戾失智了,有些決策實是衝動之下做的,若真逼死天下聞名的惠清,滅了洛陽的諸佛,那朝廷可就有理由對他下手了,這事可大,咱家食君之祿,擔君之憂,不得不斗膽替王爺料理一二,今兒私自放了吳爺和小袁夫人,用意也在此。」
聽見這番話,吳十三不由得重新打量崔鎖兒。
從前,他瞧不起這閹人,總覺得崔鎖兒貪婪又無恥,如今瞧來,區區宦官能深得王爺信任,能在雲州地界兒呼風喚雨,實在是有幾分能耐的。
吳十三忙問:「崔公公,現在都亂成一團麻了,可還有解局的法子?」
「若沒有,咱家叫你們來作甚!」
崔鎖兒冷笑數聲,沉吟片刻,皺眉道:「而今咱們可得把這團亂麻理出個頭緒來,其實最主要的還是在王爺,其次在戚銀環,咱們務必得刪繁就簡,把矛盾歸結到最初那個男女爭風吃醋的小事上,這事得這麼做。」
袁、吳、陳三人幾乎異口同聲:「怎麼做?」
崔鎖兒壞笑著打趣,「這會兒你們一家倒團結起來了。」
玉珠和吳十三白了眼陳硯松。
陳硯松則冷哼了聲。
崔鎖兒搖頭笑笑,道:「惠清的癥結在吳十三,吳十三的癥結在袁玉珠,好辦嘛,袁夫人和吳爺去給王爺認錯請罪,好好把老虎毛摩挲順了、氣撫順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