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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兒,我來了。」
蘭清霖強迫自己對著顧瀾露出一個笑臉,他不敢挪動她,只能半跪在床邊,緊緊握著她的手。
「表哥,其實北境的姑娘也挺好的,能陪你策馬揚鞭,陪你領兵作戰,」
淚水從顧瀾的眼角滑落,「不像我,一輩子被困在宮裡,好不容易出來逃出來一次,還,還——」
蘭清霖輕輕替顧瀾擦掉眼淚:「可我的心,早就跟著一起被困在宮裡了,我早就把它拆成無數份,一點一點的送到你的手裡了。」
蘭清霖跪直身子,鄭重的問道:「瀾兒,你願意嫁給我嗎?如果你不願意留在宮裡,那我就帶你去北境,讓你看看一望無際的草原可好?」
顧瀾想要去抓蘭清霖的手,可是卻沒有一絲力氣,她看著蘭清霖的目光中充滿了愛意和留戀,最終卻只能化為一聲嘆息。
蘭清霖的這句話,是她一直期盼著的,若是以前聽他這麼問,她一定立刻答應,可如今,她又怎麼還能拖累他呢?
「對不起表哥,瀾兒不能嫁給你了。」
顧瀾努力的笑著,卻停不下眼淚,「你讓外公給你選個姑娘吧,選個能一直陪著你的姑娘。」
蘭清霖誠懇到近乎卑微的哀求著:「不,我誰都不要,我只要你。瀾兒,求你了,別這麼狠心拒絕我,你知道的,我心裡只有你,我只要你做我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蘭清霖的淚滴落在顧瀾的手心,即便是她如今已然感覺不到溫度,卻依舊被他的淚灼傷。
她的表哥是天之驕子,何曾如此卑微過?
拒絕的話怎麼也無法再說出口,顧瀾終究是點頭了:「好,我答應你,等回到京城,我就去跟母后說,說,我要嫁,嫁給你。」
顧瀾突然渾身抽搐了一下,眼神也開始渙散,蘭清霖再也顧不得許多,直接將她緊緊抱在懷裡。
「瀾兒,別丟下我,求求你了。」
蘭清霖想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顧瀾逐漸冰冷的身體,卻是杯水車薪,沒有一絲成效。
顧瀾用盡最後的力氣呼吸,記住蘭清霖身上的味道,喃喃道:「表哥,我,我還沒看過草原,你,你要記得帶我——」
話音未落,顧瀾已然沒了最後一絲氣息,那未說完的話,卻是再也聽不到了。
「瀾兒——」
蘭清霖崩潰般的大吼了一聲,屋外的藍穹趕緊進來查看,卻只是對著蘇傅楚搖了搖頭,終是不發一言。
蘇傅楚嘆了一口氣,緩緩走遠,他抬頭看向天上的太陽,閉了閉眼睛,半晌之後才道:「綠水,給公主傳信吧。」
……
顧弦思將所有人都攆了出去,一個人坐在屋裡,手裡握著蘇傅楚送來的密信,久久不發一語。
眼淚一滴一滴湧出眼眶,蘸濕了墨跡,暈開一片一片,淚眼朦朧中,她仿佛又看到那個愛穿紅衣的嬌俏少女,手持一根陳舊的馬鞭,笑嘻嘻的喊著長姐。
這個從小就跟在她身後長大的妹妹,從來都是最信任她依賴她的,可這一次,為何顧瀾會突然不聽她的話去普陀寺,而是非要去找蘭清霖呢?
又是誰泄露了她的行蹤,讓她被北戎人困在歷城的呢?
顧弦思突然站起身來,高聲喊道:「碧淵,我叫你查的事查到了嗎?」
碧淵應聲而入,臉色卻難看的很,他查到的結果自己都不願意相信,亦不知該如何告知公主。
顧弦思看出了碧淵的為難,她硬著聲音道:「說吧,無論是誰,我必要替瀾兒報仇!」
碧淵舔了舔嘴唇,咬牙道:「昭華長公主出宮前見過的最後一個人,是瑞王殿下。」
哐當。
顧弦思手邊的茶杯翻落在地上,她不敢置信的盯著碧淵:「你說誰?小逸?」
碧淵低頭道:「是,屬下審過昭華長公主宮裡的宮人,瑞王殿下曾經去過,並與長公主說了些有關於蘭世子和太后的話,雖然他們離得遠聽不清楚具體內容,但那日之後,長公主就變得有些不對勁。」
「他們是姐弟,顧瀾要離京,小逸去送她也是尋常吧?」
顧弦思搖頭道,「不可能是小逸,絕不可能。」
碧淵偷偷抬頭看了眼顧弦思的臉色,繼續道:「屬下斗膽,怕瑞王殿下被人矇騙,審了他身邊的太監,那太監說,說瑞王曾經偷偷見過護送昭華長公主的侍衛。」
顧弦思依舊不信:「許是他不放心顧瀾,叮囑一下隨行的侍衛呢?」
「這些確實沒有實證,但是那太監還說了一件往事,」
碧淵從懷裡掏出一個紙包來,「蘇若南之前曾經與瑞王殿下見過面,瑞王殿下給了她一包藥粉,並叫人將先帝的行蹤透露給蘇若南,屬下請浮游先生看過了,這藥粉正是那日害死大皇子的藥。」
顧弦思無力的坐倒下來,她無法相信,在她面前乖巧可愛仿佛完全無害的弟弟,背地裡竟會心思如此詭譎狠辣。
可若真的是他,那他到底要做什麼呢?
利用蘇若南對付天祿帝尚可以理解,但顧瀾卻從來都是對他很好的啊,他又為何要致顧瀾於死地呢?
顧弦思想不通,但她必須得弄明白。
她急匆匆的趕到佑安宮,徑直闖了進去,卻見顧承逸正坐在窗邊,看著窗外的天空發呆。
他纖弱而純淨,怎麼看都是一個未經世事的少年,如何可能會有那般算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