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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氏卻已雙目若燦,忙道:“我知道了!我這就讓人去通知那些有適齡娘子的人家。”

  天子外戚,那可是個令人眼紅的位置。

  想當年,洛陽楊氏就是這樣崛起的。

  盧淵就算是大權獨攬又怎樣?

  私利之下,自然有人鋌而走險!

  為了不讓盧淵早做打算,她甚至把范氏一直留到了現在。

  柳氏欣欣然走了。

  崔氏則擔心地道:“晉陵,你到底看中了誰家的娘子?”

  夏侯虞沉默未語。

  她相中的是原大司馬謝卉的孫女。

  盧淵卻想她弟弟娶他的侄女。

  盧家也是豪門大族,論門第算得上是樁良緣,可盧淵為她阿弟選的那位侄女又黑又胖,還脾氣暴烈,曾經傳出過杖斃貼身侍女之事。

  她怎麼會讓這樣的女子成為她的弟婦呢?

  結果盧淵不滿意她的拒絕,知道她看中的是謝家大小姐之後,在她弟弟死後逼著謝家大小姐出了家。

  謝家大小姐沒兩年就病逝了。

  這一次,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謝家大小姐落得如此下場了!

  她望著天邊的晚霞低聲道:“我根本就沒有準備這次給阿弟選婦!”

  “啊!”崔氏睜大了眼睛。

  夏侯虞徐徐道:“我不管選誰家的娘子,盧淵都會從中作梗。與其把別人家的娘子架在火上烤,不如再等些日子。讓他們吵吵鬧鬧的,我們再見機行事。”

  實際上她心裡是隱隱有些害怕。

  一會兒覺得還是等她確定了一些事之後再給弟弟娶親也不遲;一會兒覺得應該得讓她弟弟早點娶親,生下個一兒半女的,她也有個寄慰……

  第四章 阿弟

  夏侯虞沉默地摩挲手腕上的沉香木佛珠。

  這是她母親文宣皇后的遺物,據說是她母親進宮前她外祖母送的。長時間的盤玩已讓佛串的珠子圓潤光澤,仿佛裹著一層淡淡的油脂。

  她想和崔家結親,自然是和她舅舅、舅母,以及崔家的家主商量過的。

  不管是她舅舅、舅母還是崔家的人,都覺得這是一門極好的親事,不過礙著盧淵的緣故,在事情沒有定下來之前,覺得不宜聲張而已。

  記憶中,盧淵把自己的侄女領到她阿弟面前時,她阿弟在她的安撫下雖然沒有離席,可嗔怒之色已非常的明顯,偏偏盧淵還不識趣,非要逼著她阿弟答應不可。

  阿弟忍無可忍,索性婉言拒絕了盧淵。

  盧淵被掃了面子,沒等宴會結束就找了個藉口離開了。

  等到阿弟病倒,昏迷不醒,醫工們都說她阿弟很難醒過來時,盧淵卻不知道從哪裡聽說她和阿弟原本都中意的是崔家的七小姐,盧淵惱羞之下遷怒崔家,在阿弟死後逼著崔家把崔家七小姐送進了道觀靜修。

  沒兩年,崔家七小姐就病逝了。

  而之前被盧淵推到阿弟面前的侄女卻很快紅妝高嫁。

  這一次,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舊事重演了!

  夏侯虞望著天邊的晚霞,低聲道:“我根本就沒有準備這次給阿弟選婦!”

  “啊!”崔氏驚訝的望著夏侯虞,欲言又止。

  原本他們可是說好了,天子娶崔家娘子為新婦,如今半點風聲也沒有聽到,說變卦就變了卦。

  她可怎麼向娘家的哥哥嫂嫂交待啊?

  夏侯虞徐徐地道:“盧淵怎麼會放棄這次鞏固權力的機會?我不管選誰家的娘子為後,只要是盧淵不滿意,他都會從中作梗。與其讓別人家的娘子置身於風口浪尖,還不如再等些日子,等我們更有把握了再說。”

  這次的上巳節,她不知道盧淵會不會再整出什麼妖蛾子來。

  她的弟妹,應該是在別人滿眼的艷羨之中興高采烈的嫁到顯陽宮來,而不是夾在她和盧淵之間,成為她和盧淵博弈的戰利品而嫁給她的阿弟。而她和盧淵的戰爭還沒有開始,阿弟的婚事,完全可以推後幾天,等到她和盧淵分出了勝負再說。

  因而在此之前,她得確定一件事。

  她到底是在夢中還是重回到了十年前。

  但在此之前,她要先去看看她的弟弟。

  沒有什麼比她的阿弟更重要。

  夏侯虞握了崔氏的手,細細地解釋了半晌,這才打消息了崔氏的狐惑,讓崔氏相信她這不是她想別立皇后的推脫之詞,這才送了崔氏出宮,匆匆去了聽政殿。

  十四歲的天子夏侯有道身著玄色雙人對舞鳥獸紋的大袖袍,正伏在案几上讀書。

  看見夏侯虞進來,他高興地站了起來,笑吟吟地喊著“阿姐”。

  夏侯虞望著眉目清麗,膚色蒼白,清瘦羸弱,仿佛蒲公英般單薄,風吹就會飄走似的弟弟,心中痛楚難當。

  她笑著朝阿弟點頭,和他分主次坐在了下來,溫聲地問著他的起居。

  “杜女史照顧我,阿姐不用擔心。”阿弟接過侍人捧上來的熱茶,親自端放在了姐姐的面前,笑道,“阿姐今天怎麼問起這事?是不是杜女史又在阿弟面前說了什麼?”

  在阿弟看來,他今天清早才見過阿姐,阿姐剛進宮的時候已經問過他起居了,按著往日的經驗,阿姐應該問他功課了。現在阿姐沒有問他功課卻又問起了他的起居,肯定是杜女史在他阿姐面前說了什麼。

  鳳陽殿是文宣皇后的寢宮,文宣皇后逝世後,夏侯虞並沒有搬走,出嫁之前都繼續住在那裡。杜慧不僅服侍過文宣皇后,還服侍過夏侯虞。是看著他們姐弟倆長大的人。在這個宮裡,只有她會這樣真切的關心她們,也只有她敢在夏侯虞面前告他的狀。

  夏侯虞笑了笑,忍不住摸了摸阿弟的頭。

  也不怪阿弟這麼想。

  而自她出嫁之後,杜慧就會不時奉她之命來聽政殿看看夏侯有道在做些什麼。

  夏侯有道偏過頭去,躲開了姐姐的手,不滿地嘟呶道:“我已經長大了,阿姐不可再這樣待我了。要是讓那些大臣看到,心裡肯定覺得我輕浮不穩重,難當大任。”

  “好的,好的。”夏侯虞順從地放下了手,視線卻被水光擋住,變得模糊。

  她的阿弟,還這麼年輕,又聽話又懂事,怎麼能夠沒了呢?!

  夏侯虞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淚水,道:“聽說盧淮要為自己的嫡長子求娶弘農,有這事嗎?”

  “阿姐是怎麼知道的?”夏侯有道大吃一驚。

  夏侯虞沒有說話。

  夏侯有道立刻急得團團轉,道:“阿姐,你別生氣!我已經讓人將奏章轉送給了大將軍,大將軍必定會責懲盧刺吏的……”他說著,露出嫌惡的表情,“阿姐你不要擔心,我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的。他們盧家以為這天下是他們的不成?一個盧淵已經夠不要臉的了,那個盧淮更是不知廉恥……我忍盧淵是敬他曾經幫過我,他盧淮算個什麼東西?”

  盧淮是盧淵的胞弟,任揚州刺史。

  弘農是她出生三天就夭逝的胞妹,夏侯有道繼位後,追封為“弘農悼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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