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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補上一句:“他很愛阿香。”

  江琮斂目道:“關於這個,夫人有沒有其他想法?”

  泠琅抬起眼看他。

  江琮輕聲說:“現在的他,應該情願為救他的妻子做任何事。”

  泠琅張了張嘴:“你莫不是——”

  江琮說:“他是四堂之一,能同會主接觸的頻率比我高得多,他能夠做的事,自然也多得多。”

  “可是剛剛郎中說了,已經沒有辦法救治她。”

  “他也說,從前續命的藥物斷了,她才到如此境地,”江琮靜靜地說,“辦法不是沒有,只是不能。”

  他視線輕輕落在少女的臉上:“要調查那把匕首,以及前任北堂的事……全天下,恐怕只有會主才知曉一切。他懷疑我被聖上把控,已經很久沒有再召喚我,而如今寂生是個很好的契機。”

  “泠琅,你有決心嗎?”

  泠琅不缺決心,但她缺趁人之危的狠心,尤其是當她把寂生視作萍水相逢的半個友人後。

  江琮看穿了她在想什麼:“無需負擔,這對他來說,也是一個機會。”

  他意味深長:“他或許求之不得。”

  泠琅嘆了口氣:“我知道。”

  江琮又敲了敲案上某處花卉浮雕,片刻後,先前那老者再次走入。

  “主上。”

  “把那味月下尾包好給我。”

  “是。”

  老者領命離去,泠琅聽著眼熟,猛然想起,涇川侯從嶺南帶回的藥方,其中最為珍稀難尋的,便是這一味,白杏堂花了好些功夫才送來。

  江琮拿起案上紙張:“這味藥緩釋疼痛,益氣補血效果極佳。縱使生命垂危之人,也能延上半月壽命,把它拿給寂生,是很大的誠意。”

  泠琅說:“那你呢?我之前聽到,月下尾在西京只剩一棵,把它送了,你怎麼辦?”

  江琮笑笑,他欣然抬臂,將手置於桌案,露出青筋分明的手腕。

  “藥方再好,也無法根治,若真有神藥,聖上早就給太女用上了,”他低低地道,“更何況……我有別的辦法。”

  嘴上“我有別的辦法”,其實眼神潤而深地落在她身上,意思是“我有你”。

  泠琅盯著那截精緻手腕,想到從前度內力的種種場面,一時失語。

  “此事便這麼辦罷。”江琮說。

  要尋寂生,費不了什麼工夫。

  他早已離開西市歸家,而白杏堂的老者昨日上門診治,去過一次住所。稍稍問詢,江琮便得知僧人居住在西京邊的昌明鎮上,要到那裡只需一個時辰路程。

  泠琅的猜想果然沒錯,他離京城並不遠。但她仍有忐忑,這麼不請自來,對於一個需要時時隱瞞警戒的殺手來說,會不會是種挑釁?她怕陡然現身,場面會很難看。

  然而,擔憂成了多餘。

  天朗氣清,古道上,兩匹駿馬先後奔過。

  泠琅控著韁繩,縱馬在前,她斗笠壓得很低,所見不過一條寂長古道,以及道路盡頭的塵煙。

  她心中在憂慮,視線落在前方,卻瞧見涌動的塵煙之中,有一個隱約身影。

  駿馬被勒停,發出一聲長鳴。

  輕塵浮動,下沉,歸於平寂。僧人站在他們的去路上,像在等候遠道而來的客人。

  江琮驅馬而上,路過泠琅身側,他微微偏頭,露出線條分明的下半張臉。

  “我說了,他或許求之不得。”青年低聲說。

  寂生站在原地,斂眉垂目,面色平靜,仍是從前的做派,瞧著像個不染紅塵的古剎僧人。

  這個場面似曾相識,頭一次正面交鋒,也是在漫長寂寥的道路,也有淺淡塵埃靜靜漂浮。但泠琅看到,比起當時,他手中多了串佛珠,顆顆圓潤,正被慢慢捻動。

  她立即想起明淨峰決戰,層雲寺眾多弟子脖頸上都垂掛了佛珠,它們在戰鬥中被拋上天空,爆炸出熱浪,碎片能深深刺入人的血肉。

  而江琮似乎恍然未覺,他的馬仍在一步步向前走。

  泠琅忽然緊張,她跟在後面,緊盯著那串青灰佛珠,直到寂生開口:“阿彌陀佛——”

  他淡淡微笑:“二位施主,小僧等了很久。”

  江琮溫聲道:“有多久?”

  “從那天江舵主要我去東市白杏堂開始,小僧就在等。”

  “堂主果然知道那是在下的產業。”

  “小僧還知道,江舵主為何把我引去那處。”

  “先不說這個,”江琮從袖中取出一件物事,“堂主,誠意已在這裡。”

  青年在馬背上略微傾身,將東西遞出,寂生卻沒有立即來接。

  他念了聲佛號:“小僧若接了,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江琮臉上仍是溫和笑意,他耐心地說:“會付出抬一下手的力氣。”

  寂生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飯。”

  “花了力氣,怎能叫白吃?”江琮笑了聲,“大師,瞻前顧後,是會浪費時間的。”

  泠琅屏氣凝神,她看著僧人終究走上前,將那紙包接過,置於袖中——

  那串精巧佛珠,一搖三晃,隨著動作在空中顫顫巍巍。

  寂生忽然問:“施主一直盯著,是很喜歡我這串念珠?”

  泠琅笑道:“瞧著眼熟,便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寂生微笑:“來而不往非禮也,施主若喜歡,這念珠便贈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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