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講理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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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多多抱著媽媽,母女倆哭得跟個淚人似的。呂多多看著杯盤狼藉的家,鍋碗瓢盆無一倖免,想著家裡本來就沒錢,現在更加是雪上加霜了,吃飯都成問題了。爸爸實在太過分了,媽媽都跑到鄰居家去,他還要追過去打。

  呂建民被鄰居拉到自己家裡去喝酒消氣去了,程春蘭爬到床上睡覺去了,家裡總算安靜下來。呂多多安撫好嚇得哭個不停的弟弟妹妹,默默無言地收拾著家裡的殘局。一家人除了呂建民,誰都沒吃午飯,鍋都砸了,飯菜也撒了,飯是吃不成了,呂多多沒有錢,呂金龍餓了,又開始哭鬧。

  呂多多翻箱倒櫃,從家裡的儲物罈子里翻出來一些幹掉的蜜棗:「家裡沒有吃的,就只有這個了,你們吃點吧,晚上再回來吃飯。」雖然她很懷疑,晚上會有飯吃。

  呂金龍拿起蜜棗咬了一口,呸一聲吐在地上:「呸!難吃,我不吃。我要吃飯!」蜜棗在放了石灰的儲物罈子放得久了,變得非常硬,早就失了原來的滋味。

  呂多多將蜜棗一放:「不吃拉倒,餓肚子吧。銀鳳,我們去上學。金龍你去不去?」說著抓了一把蜜棗放在銀鳳口袋裡,又抓了一把在自己手裡,中午這事一鬧,不僅要餓肚子,還要遲到了。

  「不吃飯我就不去!」呂金龍往地上一坐,開始撒潑放賴了。

  呂多多無奈地嘆了口氣,跑到裡屋,跟程春蘭說:「媽,金龍餓了,他要吃飯。」

  床上的程春蘭沒有動靜。呂多多等了片刻,說:「媽,我走了,上學要遲到了。」

  呂多多帶著呂銀鳳上學去了,呂金龍看見姐姐妹妹走了,哭鬧得更厲害了,地面都要被擦出一個坑來。呂建民在鄰居家喝完酒回來,看見寶貝兒子在地上哭,說:「兒子你哭什麼?」

  呂金龍說:「三姐欺負我,她不給我飯吃,上學也不帶我!」呂金龍沒吃上飯沒去上學,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了呂多多,告了呂多多一狀。

  呂建民聞言怒喝一聲:「這個畜生!弟弟沒去上學,她敢去上學,我去打斷她的腿,看她以後還敢獨自去上學。」說完就拉著呂金龍往學校走。

  街道小學離呂多多家不遠,走路過去只幾分鐘就可以了,呂建民乘著酒意,氣哼哼地跑到學校,站在學校的教學樓前,叉著腰,中氣十足地爆喝一聲:「呂多多,你給我死出來!」

  當時正在上課,整個學校都靜悄悄的,呂建民一聲爆喝,連玻璃窗都給震動了,全校師生都聽見了。呂多多正在上作文課,聽見這聲怒喝,嚇得打了個哆嗦。語文老師疑惑地看著呂多多,呂多多舉手站了起來:「老師,我爸爸來找我了。」

  語文老師也早就聽到那一聲震山吼了,同情地說:「那你出去吧。」

  但是呂多多卻不敢動,她知道自己一出去,肯定就是一頓打。呂建民已經在學樓下破口大罵開來:「呂多多,你這個畜生,你還不給我滾出來,等我找到你了,你就別想活了!」

  呂多多哆哆嗦嗦地站起來,走到走廊上:「爸,我在這裡。」

  這時已經有很多老師被驚動出來了,有老師跟呂建民說:「這位家長,你的小孩在哪個班,你直接去他班上找他,別在這裡大喊大叫,影響了其他的學生。」

  呂建民瞪著那個老師:「我教訓我女兒 ,關你什麼事。」說完又朝呂多多吼,「趕緊給我死下來!」

  呂多多趕緊從樓上下來了,她不敢走到呂建民面前,而是躲在一個老師身後:「爸,你找我什麼事?」

  呂建民說:「你弟弟沒吃飯,你就跑到學校來上學了,把他一個人丟在家裡哭,你這個姐姐怎麼當的?」

  呂多多縮著脖子說:「我拿了蜜棗給他吃了,他自己不吃。我上學也叫他了,他自己不來的。」

  呂建民鼓起充滿血絲的雙眼:「他不來,你也別來。我兒子不上學,女兒上什麼學,一個賠錢貨!走,回家去,退學!不上了,退學!」說著就來揪呂多多。

  呂多多趕緊躲到另一個老師身後:「不,我不退學,我不回去!」

  老師們趕緊過來阻攔勸說:「這位家長,有話好好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呂多多眼裡都是淚水:「我爸媽今天中午打架,把飯菜都砸了,大家都沒飯吃,我弟弟肚子餓,他不願意上學,我就先來學校了。」

  老師們聞言,都覺得呂建民簡直不可理喻,這都什麼年代了,居然還有這麼重男輕女的人,說什麼兒子不上學,女兒就不能上學。一個老師說:「這位家長,你要講點道理。孩子不願意來上學,是因為沒吃飯,那是你們當家長的失職,怎麼能怪他姐姐呢。她照樣也沒吃飯,自己餓著肚子來上學,已經非常懂事了,你怎麼還能責怪她。這可要不得!」

  呂建民瞪著眼珠子:「她是姐姐,難道不該照顧弟弟嗎?自己跑來上學,讓弟弟坐在地上哭,有她這麼當姐姐的嗎?你們學校就這麼教的?那我還送她上什麼學,走,趕緊跟我回去算了。」

  大家一看呂建民開始胡攪蠻纏起來,好幾個老師都搖著頭。這時呂多多的堂姑出來了,看見呂建民,連忙過來拉:「三哥,你在這裡做什麼呢?找多多有事?」

  大家一看這學生家長是學校老師的親戚,都跟呂老師說:「呂老師,你趕緊勸勸你哥,別在這裡鬧事了,學生還要上課呢。」

  呂老師聽大家七嘴八舌將事情經過說了,連拉帶拽拉著呂建民:「三哥,走,有什麼事上我辦公室說去,別在這裡鬧。多多,你也跟姑姑來。」

  一場鬧劇,在呂老師的勸說下終於收了場。呂多多雖然最終沒有退學,但經過這事,她徹底出名了,同情的有之,取笑的有之,還有調皮的男生學著呂建民的口氣:「呂多多,你給我死出來!」

  幸虧此時呂多多已經上六年級了,她在取笑和捉弄聲中度過了自己小學的最後一段時光,以致於畢業之後,她再也沒有回過這個小學母校。

  整個暑假,呂多多又要回鄉下奶奶家。呂程程和呂玲玲對她去奶奶家非常不滿,因為呂多多一走,家裡的家務活就都落到她們倆身上了,要做飯、要打掃還要洗衣服,這對兩個從小指使慣呂多多的懶鬼來說,是相當痛苦的。

  呂程程說:「多多,你走了,誰來洗碗?」她的手是舞蹈家的手,那可是絕對不能沾油污的。

  呂多多說:「爺爺病了,奶奶讓我去幫忙照顧爺爺,要不你去?」呂多多的爺爺二次中風,已經癱瘓在床了,呂奶奶一個人給老伴翻身困難,所以叫了孫女兒去幫忙。

  呂程程想起爺爺奶奶那個陰暗的土坯房,黑洞洞的屋子,前赴後繼的蚊子,頓時打消了念頭,轉頭對呂玲玲說:「多多走了,我們倆分工,我做飯掃地,你洗碗洗衣服。」

  呂玲玲不幹了:「我不!我做飯掃地,你洗碗洗衣服!」論嬌貴,從小備受呂建民寵愛的呂玲玲比呂程程更甚。

  「不行,我老師說了,我的手不能泡多了水。」呂程程下學期就要上初三,正準備報考本省的藝校。

  呂玲玲眼珠子一轉,看到了呂多多身後一直不出聲的呂銀鳳,頓時眉花眼笑:「多多去奶奶家,銀鳳不去,叫銀鳳洗碗。」呂銀鳳已經快九歲,足夠做家務的年紀了。

  呂程程也反應過來,趕緊將呂多多身後的銀鳳抓了過來:「多多去幫奶奶忙,你去幹什麼?在家裡不許去!」

  呂銀鳳脖子一縮,抓緊了呂多多的衣服。呂多多趕緊護著妹妹:「不就洗個碗嗎,有那麼難嗎?你們還是當姐姐的呢,真好意思。」她的兩個姐姐一向懶得出奇,從來都是能躲則躲,把事情推到別人身上去,甚至懶得連自己的衣服都不願意洗。

  程春蘭是個勤快的女人,不是有句話說,家裡只要有一個勤快的人,其他的人就會變得很懶,這話基本屬實。也有句話說,只要媽媽勤快,女兒基本都會很勤快,這話就沒有上句話那麼靠譜了,至少在呂家,四個女兒中,只有呂多多是個勤快的人,因為她不捨得讓媽媽一個人勞累,總是能幫則幫了。呂銀鳳比另外兩個好點,那是因為她想著要幫呂多多的忙。

  呂程程說:「反正你們兩個不能都去奶奶家,只能去一個。要不銀鳳去,你就別去了。」

  呂玲玲開口叫程春蘭:「媽,我想暑假裡給銀鳳補課,但是多多要帶她去奶奶家玩。」

  程春蘭從廚房裡探出頭來:「銀鳳你就別去了,好好在家呆著,二姐教你功課。」

  呂銀鳳無助地看著呂多多,呂多多說:「我也能教她。」

  呂程程說:「你不是要去照顧爺爺嗎,哪裡有時間?再說你的成績比玲玲好嗎?別不會教,教錯了!」

  呂多多被堵得沒話說了,她的成績確實不如呂玲玲,尤其是數學,她花了很多功夫,都只能維持在中上水平。就這樣,呂程程和呂玲玲為自己爭取到了一個聽憑差使的苦力,呂多多撇下含著淚水的呂銀鳳,隻身去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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