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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成親?沈璃盯著請帖皺眉,實在沒辦法把記憶中的金娘子與這兩個字聯繫在一起。沈璃覺得金娘子應該是一個永遠都灑脫於塵世之外的女子,怎麼能和這麼塵俗的事qíng連在一起呢?

  雪山之上一如既往地刮著帶有法力的寒風。行止也不在乎什麼面子,一路給自己加衣服。從山腳走到山腰,行止里里外外少說裹了四五件襖子,最外面還披了件大狐裘,遠遠看去便如同一個雪團。沈璃卻只著了一件單衣,她望了望前面看不見盡頭的山路,又回頭瞅著凍得唇色微青的行止,有些心疼,忍不住開口指責,“你不是說你身體好嗎?”

  行止無奈嘆道:“我以為我多加幾件衣服你就會懂的。”他頗為哀怨地看了沈璃一眼,解開狐裘,掀開襖子,將沈璃往懷裡一抱,“我冷,你就不知道主動獻獻殷勤嗎?”他把沈璃包在自己寬鬆的襖子裡,還不忘輕聲抱怨,“不解風qíng。”

  沈璃身上的溫度讓衣裳里迅速暖和了起來。即便已經在一起很長時間了,沈璃還是燒紅了臉,“這樣不好走路。”她微微掙了一下。

  行止還沒開口,面前忽然疾風一過,一襲嫁衣的金娘子倏地出現在兩人眼前。見到沈璃與行止這副姿勢,她佯裝害羞地一捂臉,“哎喲喲,這多年不見,妹妹一來可就羨煞奴家了。”

  沈璃輕輕推了行止一把,行止只得無奈地將她放開,失落道“襖子裡都不暖和了。”看著這人擺著一張雲淡風輕的臉撒嬌,沈璃嘴角一抽。金娘子掩唇笑道:“都是奴家的錯,累神君受凍。可誰叫奴家心急呢,這麼多年,奴家可思念妹妹極了。”說著,她幾步走下階梯,拉起沈璃的手摸了又摸,“還是女子的手摸起來舒服,聽聞妹妹這些年都在人界生活,過得可好?”

  金娘子絮奴叨叨地說個不停,但沈璃卻敏銳地察覺出她身體中氣息的虛弱,反手將她手腕握住。

  行止身體一直不好,在人界時沈璃多多少少也學了些醫術。這一探脈,將沈璃眉頭探得皺了起來,“你體內氣息怎的如此薄弱?”

  金娘子笑容不變,卻不著痕跡地撥開了沈璃的手,“不過是最近忙了些,沒什麼大礙。”她不等沈璃再開口,對行止道:“神君看起來大不如往昔了啊。這風雪之中還是別多待,我這就送你們去山莊裡面。”

  金娘子這處還如從前一樣,每日只在特定的時刻開門放人進去做買賣。金娘子用法陣將沈璃與行止送到了做jiāo易的大殿中,殿堂里金碧輝煌,繁華熱鬧比之從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殿中眾人見金娘子突然帶著兩個人出現,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看向他們。金娘子一笑,“哎喲,奴家可是要嫁人的了,可不能由著各位客官這麼看,相公會吃醋的。”

  殿中氣氛立即活躍起來,有人打趣道:“金娘子,你當真要嫁人啦?這三日我日日都來做買賣,可從未見過你那相公。他莫不是根本就不在意你這夫人吧?”

  “自然是被奴家藏起來了,哪能讓你看見?”金娘子盯著方才說話那人,眼中溫度微微一冷,“今日貴客來訪,不做買賣了,都散了吧。”

  那人一愣,方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想要道歉,但見金娘子的神色,頓覺心頭大寒,丟了手中的東西,忙不迭地跑了。大殿裡的人吵嚷了一會兒,也都自覺散了。沈璃悄悄瞅了金娘子幾眼,問道:“你qiáng搶男人啦?”

  金娘子無奈地看了沈璃一眼.隨即長聲唱嘆,“不過是威bī利誘了一下。他與他門派中的人受了傷,奴家答應救人,順道讓他嫁我,這也算不上搶吧,而且……奴家覺得他應當也是喜歡我的。”

  沈璃之前聽地仙們說過,那個男人被金娘子追了二十餘年也未曾有半點鬆口,想來是個極為固執、也極在意尊嚴之人。如今被金娘子這般脅迫,想來心裡定是不待見金娘子的。金娘子這個“覺得”到底有幾分正確……

  沈璃正待勸上兩句,就聽行止道:“就該如此。”他神色一本正經,“那人定是喜歡你的,不然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娶你。別的不管,你先與他生米煮成熟飯,省得磋跳。”

  行止這話正中金娘子下懷,她立即眉開眼笑地在旁邊攤位上挑了一件狐裘遞給行止,“神君說得在理,這千年雪狐做的狐裘你拿去,比你那幾件襖子頂用。”行止不客氣地收下來,金娘子笑眯了眼,“奴家已給你們安排好了房間,你們先去,待奴家把這裡收拾好了再去找妹妹,將前因後果道個清楚。”

  出了金碧輝煌的大殿,沈璃眉頭微蹙,望著行止,“你怎麼知道那個男人喜歡金娘子?"

  “不知道啊。”行止道,“不過,讓她去糾纏那個男人總好過讓她來糾纏你。”行止眯眼一笑,“你可是我的。”

  沈璃評論,“自私,無恥。”

  待指揮僕從們將這一屋子的東西收好,金娘子剛出大殿,便見一婢子行色匆匆而來,“娘子,幕先生又咳起來了。”

  金娘子心裡一緊,忙隨婢子而去。踏進紅梅小院,金娘子腳步不停地闖進裡間,迎頭便見幕子淳伏在chuáng頭,咳了一地鮮血。金娘子二話沒說,上前拽住他的手腕,法力不要錢一樣往幕子淳身體裡送,直到他止住咳嗽,安然躺下,才放了些心。

  指尖有些顫抖地抹了抹額上冷汗,金娘子閉上眼靜靜調整內息。

  “你身體不適?”

  金娘子睜開眼,臉上的笑一如既往,“相公這可是心疼奴家了?奴家真是好生開心。”

  躺在chuáng上的人目光在她臉上靜靜停留了一瞬,隨即轉開眼去,“休要自作多qíng。”他頓了頓道:“先前你說已將我門派中人治好,所以將他們趕下了山。如今,他們可也會如我這般?”

  他言語中滿是質疑.金娘子臉上的笑微微收斂,“子淳,我不屑騙人。”金娘子從來不是喜歡解釋的人,但面對幕子淳,她總是破例,“你門派中人那些傷,對人類來說或許棘手,可對我來說不算麻煩,我說治好了便斷不會騙你。而你如今尚在咳血,是因為你受的傷與他們不同。”

  幕子淳不語。

  金娘子心頭微澀,臉上的笑容卻燦爛起來,“言盡於此,相公不信,奴家也沒法了。”她起身離開,“老待在屋裡對你身體不好。今日天氣晴朗,休息夠了便出來走走吧。”

  幕子淳目光追隨她背影而去,合上的房門阻斷了他的視線,金娘子有些站不住地扶住門框。一旁的僕從擔憂地上前,金娘子搖頭,緩了好一會兒,方才重拾力氣,邁步離去。

  是夜,院中白雪映紅梅,幕子淳披著雪白的狐裘走到院中。天上星明亮得仿似被擦過一樣,這是人界難見的夜空。幕子淳不由看得有些入神,忽聽院外傳來竊竊私語之聲,“今天有客人來啦,娘子親自出去接的。”

  “能讓咱們娘子這麼重視,這可難得。”

  “我有幸遠遠看了一眼,那男子長得可美了,比院裡這人還美上百倍呢。那身氣質,嘖嘖,聽說啊,咱們娘子和他jiāoqíng匪淺……”

  “真的嗎?今日這位好似又惹娘子不開心了,你說這三天兩頭的,娘子再好的耐xing也給磨沒了。如今又來了一位……這次的婚禮,你說到底能不能辦成啊?”

  “娘子的想法豈是你我能猜的?”

  語聲漸遠,紅梅枝穿過院牆,探到另外一邊。幕子淳立在梅樹下,探手摺下一枝紅梅,拿在手裡看了看,隨即扔在雪地上,一腳踩過,轉身回屋。

  與此同時,沈璃和行止的廂房裡,金娘子悶頭喝了一口酒,嘆道:“當年收拾了那股邪氣後我變回原形,被他救了一救。就是那驚鴻一瞥!就是那該死的一瞥,讓奴家花了二十年在他身上!”

  沈璃默不作聲地吃東西,行止倒是一邊喝茶一邊津津有味地聽著。

  這本是一頓接風宴,但不知是從哪句話開始,便成了金娘子的訴苦會。她一邊喝著酒,一邊把自己與幕子淳的往事jiāo代了一遍,現在又開始發起了牢騷。

  “二十年,石頭也該焐熱了吧,這凡人當真是塊千年寒冰,饒是我有三昧真火也融不了他。”她往沈璃身上一靠,抱著她的手臂委屈道:“你說奴家活了這麼多年,瞅上一個順眼的,容易嗎?偏生如此讓人費心,奴家心裡好苦啊!”

  “她在沈璃肩上蹭了蹭,一副撒嬌的模樣。沈璃放下筷子,問道:“他可是有喜歡的人?”想到自己與行止那頗為辛酸的qíng路,沈璃有幾分感慨,“或者有什麼不能和你在一起的苦衷。”

  “你道人人都像神君先前那般身負重任不得動qíng嗎?”

  行止像被誇了一樣點點頭,“沒錯,不是人人都如我這般善於忍耐的。”

  沈璃撇嘴,行止近年來越發不知廉恥了……

  金娘子嘆道:“幕子淳他就是塊木頭疙瘩!被人界那些修仙門派的說法給僵化了腦袋,非要信什麼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老覺得我靠近他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就連前些天我脅迫他成親時,他都還在一本正經地問我……”金娘子學著幕子淳眉頭緊皺、一臉嚴肅的模樣道:“你到底想要什麼?”

  金娘子拍著桌子叫:“沒看見奴家那一大殿的稀世珍寶嗎?一個凡人也好意思來問奴家要什麼!不過我當時也沒生氣。”金娘子學著她當初的模樣,緩和了表qíng,淺笑道:“我當時答,‘我想要你啊。’多甜蜜的一句話,是吧?”她一頓,表qíng又是一變,學著幕子淳的樣子嚴肅道道:“‘沒個正經!胡言亂語!’你聽聽,你聽聽,他就這麼說我!說完了,他轉身就走了!”

  沈璃被她多變的表qíng逗笑了,金娘子委屈道:”你可知我當時多傷心啊!”

  “唔,你何不將他這木鈉無趣的舉動理解為一種害羞的表現呢?”行止忽然開口道,“我與仙人打的jiāo道還算多,那些以凡人之軀得道成仙的多半寡言木訥,對於自身qíng緒極為壓抑。他興許覺得你在調戲他,又沒法調戲回來,所以只好慌忙落跑。”

  金娘子睜大了眼看行止,沈璃也被行止這一番分析唬住,問:“依你之見,那凡人到底是個什麼心態?”

  行止轉了轉手中的茶杯,一笑,“既非有心愛之人,亦非真心厭惡於你,他放不下的不過是一種固執罷了。如此,我們便來試他一試,看看這凡人對金娘子你,到底是個什麼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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