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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找回心,天曜第一次用這顆心感受到的,卻是這般亂極又至痛的qíng緒。

  他俯下身,一時竟是忘記了現在的自己已可動用他曾經所會的大部分妖術,他以手搬開廢墟上的磚石,直到發現這樣挖掘不知何年何日才能將這廢墟挖完,天曜才驅動周身氣息,以火焰燃燒出旋轉的形狀,帶動周身空氣,卷出了巨大的風,將地上泥石磚瓦,盡數卷到了天上。

  空中仙人見狀,皆是不解,被當做救兵請來的其他門派掌門問夢云:“這妖龍意yù何為?”

  夢雲眉頭一蹙:“不管他要做什麼,打斷他!”

  她此話一出,天上誅妖陣劇烈波動,漫天飛雪更大,鋪天蓋地而下,壓制了天曜的火焰,火焰卷出的風漸小,空中被卷飛的泥沙磚石簌簌落下,天曜眸中似有火焰熾熱燃燒。

  “阻我者死。”

  他一側頭,眸中血色似烈焰,他周身氣息一動,之間遍地尺厚的白雪被盡數融化成了雪水,嘩嘩的向著低處而去。天上廣寒門仙人未停止陣法。

  天曜催動法力,找回的龍心在胸腔中猛一跳動,他黑色眼眸深處燒出一點火焰。

  登時之間天地一靜,飛雪停歇,白雲止步,而便在這極靜當中,一股無形的熱làng挾帶著眾仙從未感受過的炙熱溫度,徑直衝撞在數百仙人凝成的法陣之上。

  列陣之人無不感到渾身灼痛,有仙者想要頑抗,但很快皮膚便被這看不見的熱làng灼燒出了水泡。終是有仙人扛不住這灼熱之力,當場眩暈,只聽得空中“轟”的一聲。

  廣寒誅妖陣應聲而破,數百名列陣仙人宛如被撕碎的白紙一樣自空中落下。

  而其餘門派仙人亦是沒有倖免,所有仙者除了修為高深的幾位掌門之外,無不被燒得皮開ròu綻,哀嚎連天。

  夢雲與其他門派掌門見狀皆是驚駭。

  “你我怕是不敵妖龍,唯今之計怕是不與其爭鬥為妙!”有掌門如此說著,夢雲只得點頭,“我們先退去三重山,那處有仙族重兵把守。”

  空中幾人自是想像不到,他們的話竟能被此時的天曜聽在耳里,天曜周身氣息再是一動,熱làng登時沖開,將還立在空中的幾人生生推開,數十里廣寒山地白雪盡褪。

  夢雲爬起身來之時已分不清自己到底被這熱làng撞到了什麼地方,耳邊只有天曜仿似從天際傳來的森寒之聲:“告訴素影。”他說著,只讓夢雲不由自主的遍體生寒,“二十年前的帳,天曜,他日必找她算清。”

  耳邊再無其他聲音傳來,夢雲連忙御劍而起,只簡單辨別了一個方向,便立即跑遠了去。

  廣寒山腳之下終於安靜了下來,四周再無仙人吵鬧打擾。

  天曜立在廢墟之上,手一揮,祠堂廢墟盡數被灼為灰燼,在廢墟下方是坍塌的泥石。

  天曜不能確定雁回具體被埋在哪個深度,便至少以火卷著風,清理著沙石,終於,天曜鼻尖嗅到了一絲血的氣味,不是其他,是雁回血的氣味。

  他高興找到雁回之餘,已是心口一緊,仿似被扎了一針般澀疼。

  沒時間再想其他,天曜俯下身去,以手搬開泥石,一層一層,終於看到了下方的衣裳。天曜連忙將石頭盡數搬開,卻見得是凌霏壓在了雁回的身體之上。

  見此qíng景,天曜只覺眼前一黑,他本還抱著希望,萬一凌霏並未找到雁回,萬一雁回在凌霏之前破開封印,萬一這祠堂的坍塌只是因為雁回打破了龍心封印。

  可現在他們倆遇見了,這意味著,雁回破開龍心封印之前,受了多大的罪。

  他根本不想用手觸碰凌霏的屍身,只以火一卷,凌霏登時便被卷出土堆,棄在一邊,泥土滾下,將她的身體掩了一半。

  而此時天曜終於看見了被埋在下方的雁回。看見此時的雁回,天曜竟是喉頭一哽,心頭酸、澀、痛、慌一一溢滿了出來。

  她心口上的傷口未曾gān涸,還有血水滲出,她受的傷不輕,鼻尖的呼吸幾乎快感受不到了……

  天曜的手放在雁回心口之上,法力入了她心,那心臟的溫度還有那塊護心鱗天曜能那麼明確的感受到,與護心鱗一起感受到的還有雁回心臟之中藏著的若有似無的力量……

  天曜眼眸在雁回心口上停留了不過一瞬,登時便挪開了目光。

  法力注入雁回心口當中,血很快止住。而皮ròu之傷卻不是天曜的法術能癒合的了。

  天曜的手離開她的胸膛,雁回一聲嗆咳,睜開了眼睛,她眸中神色帶著迷濛,待得將天曜的臉看清楚了,雁回輕咳了一聲,嗆出喉嚨里的塵埃,她倏爾咧嘴一笑,嗓音有幾分沙啞:

  “你完整了。天曜。”

  天曜喉間qíng緒涌動,一時竟堵住了喉。他沉默的看了雁回許久:“對。”

  雁回笑得眯起了眼,儘管她嘴角還帶著血跡,可也並不能掩蓋她笑容的明媚:“多虧了我啊。”

  天曜將雁回從土石掩蓋當中抱了出來,一時卻沒有鬆手,他一手托住雁回的頭,將她揉在自己頸項里:“對。”他說,

  “多虧了你。”

  多虧這世上有雁回。

  讓他剛找回心便體會到了什麼叫驚慌失措,什麼叫怦然心動,什麼叫失而復得。

  ?

  ☆、第八十五章

  ?找到了雁回,廣寒門再無讓天曜多呆片刻的理由,他正打算抱著雁回離開,卻倏爾鼻尖一動,身形微頓。

  雁回察覺天曜異樣,微微睜開疲憊眼睛:“怎麼了?”

  天曜轉頭望向身後巍峨的廣寒山:“有龍鱗氣息。”他回身,找回了龍心,天曜根本無需再動身,他只微微動了氣息,龍氣便順著廣寒山蜿蜒而去,不肖片刻,一件白色披風似被隱形的力量牽引而來,停留在天曜身前,懸空漂浮。

  雁回抬眼一瞥,皺眉不解:“這是龍鱗?”

  “被素影施加了術法罷了。”天曜心念一動,白色披風便落在了雁回身上。

  雁回問:“你不把你的龍鱗……”雁回琢磨了一下用詞,“穿上?”

  “你先蓋著,龍鱗與你心口護心鱗相作用,對你的傷有好處,別的到了青丘再說。”

  聽天曜說得堅定,雁回便也不再多言。

  然而他這話音一落,旁邊便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只見一個凡人跌跌撞撞滿身láng狽的從一塊大石背後爬了出來:“你們是青丘的妖?”

  來人臉上雖沾了污漬,但卻不影響他淨白的膚色,向天曜走來,因為太急,一步拐了腳,可他也沒叫痛,爬起來又急切的看著天曜:“你們是青丘來的?”儘管如此,他聲色依舊溫潤。

  天曜目光一眼也未看那人,顯然是早發現了他躲在旁邊,但卻毫不在意罷了。

  他腳下氣息凝聚眼看著要騰空而去,雁回卻在他懷裡拽了拽他衣襟:“此人有蹊蹺,他明明是個凡人,卻在這般環境之中毫髮無傷。”

  即便雁回沒看見天曜具體做了什麼事,但見這滿天仙人盡數消失,廣寒山腳一片láng藉,她猜也能猜到,天曜弄出的動靜不小,而這一個走路還會拐腳的凡人卻在這樣的環境當中毫髮無傷。

  “自是無傷。”天曜聲色微涼,“他身上帶著素影結的那般厲害的結界。”

  雁回聞言一愣,素影結的結界……

  她一轉頭,再上下打量了男子一眼,見他一身衣裳雖然髒了,但卻並不是普通凡人所能穿著的衣料,而那一身書生氣息依舊是掩蓋不住。

  這莫不是……素影喜歡的那個凡人書生,素影便是為了這人,剝了天曜的龍鱗,將天曜身體,封印在了四方……

  雁回不由再將目光轉到天曜臉上,對著一個間接造成他而今命運的人,天曜卻好似並不想再多看一眼,不想接觸,也沒有遷怒。

  眼見天曜並不想搭理他,書生連忙上前,一時竟全然不顧眼前的這兩個妖會不會傷害他的xing命。

  “我名陸慕生,我方才聽聞你們提到青丘,你們是青丘的人?你們是雲曦的族人嗎?”

  聽到這個名字,雁回眉梢一動,雲曦便是那青丘國被素影殺害的九尾狐公主。據說雲曦到中原之後與這書生相愛,卻不料書生竟成了素影要找的人,最後雲曦還被素影殺害,取內丹抽jīng血,用以煉製狐媚香……

  雖然那狐媚香到最後也沒有煉成……

  “我並非青丘中人。”天曜對書生態度冷淡,說完便又起意要走,而那陸慕生卻連忙上前,不管不顧的一把抓了天曜的手臂,天曜抱著雁回,雙手皆不得空,一時也沒將陸慕生甩開:“不管你們是不是青丘的人,方才我聽聞你們要往青丘走,敢問俠士若是方便,可否帶上小生?”

  “不方便。”天曜答得冷漠,手臂上的氣息一震,輕而易舉的便將陸慕生這書生推開,天曜腳下妖氣一起,摔坐在一旁的書生見狀連聲大喊:

  “小生乃一屆凡人,絕無yīn謀,只想離開此困境之地,還望公子成全!”陸慕生見無論說什麼天曜也毫無所動,他咬了咬牙,似極為不甘願般吐露道,“實不相瞞,這廣寒門掌門素影對在下心懷愛慕,可稱執著,公子雖是妖族中人,但或許也聽說過廣寒門素影為在下所做的那些……”他頓了頓,語氣當中仿似有幾分咬牙切齒。

  他這方沉默,天曜那方則更加沉默。

  沒有人比天曜更清楚了,素影為了成全自己愛這個男子的心,都對別人做了些什麼事。

  “其他不再多言,公子可將小生帶去青丘,或能做要挾素影之用。”陸慕生眉目微垂,透出幾分難堪與哀戚,“小生願做青丘之棋子,也不願在這廣寒門中多待片刻……還望公子……成全。”他說得極致艱難,語至最後,天曜依舊毫無反應,陸慕生心生絕望,只道是這個妖怪,絕對不會帶他走了。

  天曜果然腳下御風,騰空而起,風聲帶動陸慕生的頭髮與衣袍,他垂著頭,好似生無可戀,然而便在此時,倏爾一道大風捲起,徑直將陸慕生卷至空中。

  凡人書生頭眼一花,再睜眼時已經飛到了天上,他被風抓著,緊緊跟在天曜的身後。

  “從今日起,好好做一顆棋子。”

  天曜的聲音從前面輕淺的飄來,陸慕生聞言,沒再說話。

  他要說的方才便已經說完了,句句肺腑,毫無虛假,只剩些許自己的心qíng沒有吐露,他那麼想離開廣寒山,是因為素影,而他離開廣寒山之後那麼想去青丘,是因為雲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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