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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竹把頭壓得更低了,他壓著情緒,根本不敢讓人瞧出異樣。
等天蒙蒙亮時,書竹到了京郊別院外。
西風早就收到了消息,早早在外頭迎接。
西風朝書竹扯了扯唇角,壓著聲音:「來啦?太子殿下已經在屋中等著了。」
書竹點點頭,趕忙跟著西風進去。
他見得昏黃燈火下,一襲白衣坐在書案前的花鶴玉,眼睛眨了眨便滾下淚來:「殿下,奴才書竹給殿下行禮。」
花鶴玉看了西風一眼:「起來吧。」
西風剛忙把書竹扶了起來,又從一旁端了熱茶給他暖著凍得通紅的手掌心。
花鶴玉沒問他什麼事,而是問:「在宮中可還好?你傳出的消息孤都有收到,如今孤回來了,你若不願,這次就別回去了,孤送你去涼州。」
沒想到書竹毅然搖了搖頭:「太子殿下書竹不走,書竹大仇未報,等殿下提攜已無以回報,若在宮中不能繼續幫到殿下什麼,書竹心下愧疚。」
花鶴玉沒再說什麼,而是淡淡問:「太后這次叫你過來,是為了什麼?」
書竹趕忙把今夜陛下又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的事給花鶴玉說了一遍,然後把太后命花鶴玉去九瓊山祈福的口諭也說了。
花鶴玉烏眸落在書案的燭光上,他思量半晌然後朝書竹道:「孤今夜才回的堰都,在西郊別院外頭,我同父皇見了一面,他雖咳得厲害,卻也精神尚可。」
「孤這一路,從涼州回堰都,先是去了蒼西,然後是明州,最後從明州拐道回的堰都,太后那邊必然沒有那麼快得到孤回堰都的消息。」
書竹臉色微僵:「難道是陛下?」
花鶴玉垂眸,沒在說話。
深夜,寒雪。
在天色大亮十分,書竹回到宮中復命。
他走了一夜,身上凍得僵硬,臉上更是沒了一絲血色。
但書竹根本不敢耽擱,回宮後火速去換了乾淨衣裳,哪怕一夜未睡,這會子也得恭恭敬敬跪在一旁伺候太后起身。
宋太后倚在鳳榻上,身後靠著金絲繡線的鳳正,她垂著眼保養得宜的手中握著一卷佛經,時不時的翻上一夜,書竹跪在一旁給她捶腿。
力道不輕不重,低眉順眼的模樣是最得宋太后喜歡的。
半晌,宋太后才緩緩開口問:「哀家的口諭可是傳出去的?」
書竹趕忙道:「回娘娘,奴才已經傳到西郊別院了。」
「真是好孩子,這般快的速度,事情哀家交給你辦,最是放心不過的。」
宋太后說著,緩緩打量著書竹,許久才問:「可是怎麼去的?」
書竹心下一凜趕忙道:「雪大,行車恐怕趕不到時辰,奴才是騎馬去的,騎馬快些。」
「是麼?」
「書竹還會騎馬?哀家怎麼不知道?」宋太后凌厲暗沉的目光落在書竹身上,然後又緩緩滑過他凍僵紅腫的指骨。
書竹不卑不亢答道:「是、是養馬的李公公私下教奴才學的,去年年末時聽說宮中準備春獵,奴才動了心思,就央求了李公公,騎得不好,路上摔了數次。」
書竹說著,把衣袖掀開,露出手腕的位置,上頭都是明顯的擦傷,一看就是剛摔不久,雖然草草上了藥,依舊鮮血淋漓的醜陋。
「是麼?」
宋太后眼神落在一處屏風的暗影上,那影子晃了晃就消失不見了,約莫半刻鐘後,有一宮女打扮的女人從外頭進來,端了太后的早膳。
她悄悄朝太后點了點頭。
剛剛分明是有人去問了李公公。
宋太后這才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隨意用了幾口紅棗雪蛤羹後,遞給書竹:「夜裡跑了一夜,莫要傷了身子,好孩子,辦事辦得好,這是哀家賞你的,快些吃吧。」
書竹恭敬接過。
陛下的命再一次被宮中御醫救了回來,但依舊是用參湯吊著命,下了一夜的雪,終於有停緩的跡象。
抱病隱居一陣年的太子殿下,今日竟然出了堰都郊外的皇家別院,說去要步行去九瓊山為陛下祈福。
朝中百官吩咐誇讚殿下孝心,得了消息的堰都百姓也忙不迭的去堰都郊外,就想一睹太子殿下的身影。
清楚,鵲鳴。
慕時漪從慕窈窕屋中醒來,得了消息的山梔匆匆進來稟報,寶簪正在伺候梳洗呢。
慕時漪聽得消息愣了愣:「你說,太子殿下要去九瓊山為陛下祈福?」
「為什麼?」
山梔恨恨道:「西風公公說是太后宮中傳了口諭,命令殿下去的。」
「所以殿下不在堰都的這三日,西風公公囑咐我們一定要萬分小心。」
慕時漪點頭:「嗯。」
第89章
清晨。
當第一縷陽光從枝頭漫下的時候,堰都皇城中肆虐整整一晚的暴雪停了,清冷的朝陽落在碧瓦朱甍的堰都皇宮內,忙亂了一整晚的大明宮終於恢復了片刻寧靜。
太醫院院判程伯理鬆了一大口氣,朝一旁伺候著的張公公道:「陛下這一回也算是挺過去的,下次若再這般危及情況……」
後面的話,程伯理沒繼續說,他嘆息一聲搖了搖頭,轉身收拾了藥箱,朝昏迷不信的帝王方向行禮後,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不過一刻鐘時間,陛下終於又再次保住性命的消息,傳回了宋太后耳中,她聽人匯報也只是撩開拉聳的眼皮,淺淺點了一下頭:「哀家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