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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后撩起紗簾,搭著內侍的手一步步緩緩從高台走下,她冰寒視線直直落在她嫡親的兄長身上:「哀家可沒有親自動手,這天底下最恨皇后,又最隱忍的你覺得是誰?」
鎮國公猛然後退一步,不可置信睜眼:「陛下?」
太后沒再說話,轉身神色冰冷離去。
失魂落魄跌的老國公也跌坐在地上,他就像是忍了十年終於崩潰,在殿中嚎啕大哭,聲音前所未有的悲切:「嫣姐兒,終究是為父害了你,不該來的,當初不該把你送進來的。」
寒風呼嘯,雪霧瀰漫,堰都上空灰沉沉的天穹,陰沉得令人直喘不上氣來。
宋太后沉著臉回到寢殿中,她想著今日和兄長的談話,心神震盪並沒有她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平靜,當年皇后是如何死的,她雖未曾直接參與,但因間接的冷眼旁觀導致了她的慘死。
這時候,一個眉清目秀長得十分出眾的小太監,悄無聲息跪在她身前,正輕手輕腳給她捶腿。
太后從昏昏欲睡中驚喜,忽然伸手,冰冷指尖捏著小太監的下頜,陰沉視線落在小太監身上:「你叫什麼?如此面生,誰派你來伺候的?」
小太監顫了顫,臉色瞬間蒼白,磕磕絆絆道:「回、回娘娘的話,奴才書竹,今日福全身子不妥當,便……便讓奴才先頂替他一次。」
「是麼?」太后狠狠捏著書竹的下頜,看著眼前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他膽子不大,那雙眼睛生得十分動人,偏偏像極她當年早夭嫡子。
鬼使神差,太后的手忽然落在了他腦袋上,深深閉眼用一種蒼白無力的聲調也不知對誰說:「福全日後不用來了,你日後在哀家身旁伺候吧。」
「哀家年歲大了,總該多看看生得鮮活的孩子。」
這日之後福全就死了,與書竹有關的所有人太后里里外外統查了一遍,確定沒有任何問題後,也通通被暗中處死。
*
日子轉眼臨近上元佳節。
宮外四處燈籠、花燈高掛,宮中不興這些東西,再加上陛下病著也不好熱鬧,也自然沒有人會擅作主張去碰掌權者的眉頭。
但書竹不知從哪出尋來一盞小小的兔子花燈,悄悄放在太后的永安宮中。
太后醒神時見得那宮燈,又見恭恭敬敬守在一旁伺候的書竹,她眼裡控制不住流出一絲懷念。
然而下一刻,宋太后眼神凌厲落在書竹身上:「這宮外的破東西,你哪裡尋來的?」
書竹戰戰兢兢:「回太后娘娘,這、這燈是奴才昨夜自己做的,聽宮裡的宮人討論,同花燈許願,能積攢來年的福分。」
太后眼神顫了顫,縮在被中的手不停的顫著,她已經記不清她早夭的孩子究竟活了幾歲了,孩子剛亡故的那些年她根本連想不不敢想,時日久了終於淡了,那些東西被她深深埋在心底,只是為什麼眼前這個人,眉眼會那般像極了他,難道是她的嫡子回來了?
曾經那孩子也悄悄給她做了花燈:「母后,這是兒臣親手做的等,給母后祈福。」
不!
太后心中叫囂,太監這般下賤的人,怎麼可能和她尊貴的嫡子相同並論。
這種骨子裡下賤的玩意,怎麼能像她的孩子,她不能這般折辱她的孩子。
宋太后瘋了一般把花燈重重摔在地上,寒聲朝外吩咐:「來人,把書竹給拖出去,打……往死里打,私自攜帶花燈,壞了哀家宮中的規矩。」
書竹被人毫不留情拖了出去,板子聲震天,地上是厚厚的積雪蒼白無垢,此時卻染了紅梅點點的血色,他咬著牙愣是沒有叫喊出聲。
太后就站在殿前,冷冷的看著他,眼中翻湧著殺意。
也不知過了多久,書竹疼得連眼皮子都睜不開了,他迷迷糊糊朝太后方向伸手:「奴才、奴才只是想讓太后娘娘高興……娘娘若不喜歡,打死奴才吧。」
風夾著雪花忽然鋪天蓋地落了下來,好似下一刻能把所有人淹滅,太后在對上書竹那雙失神眼眸的一刻,她鬼使神差喊道:「住手。」
最終書竹沒死,留了一條命,卻廢了一條腿,後來走路走快了就有些跛腿,他走得小心翼翼,少有人能發現。
在書竹差點被板子活活打死的這個深夜,有人匆匆從宮外進來渾身是血:「太后娘娘不好了。」
「說。」太后似乎很疲憊,打不起精神。
那人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渾身顫抖:「娘娘您派去;涼州接替陳羹年官位的人和侍衛,全、全都死了,只留六個運送東西的士兵。」
「所有人的頭被剁下,成箱裝著運回堰都。」
「說是……」
地上的人已抖成篩子:「是太子殿下,給太后娘娘您的新歲禮物。」
第58章
宋太后渾身僵硬坐在上方,她看著下面跪著的人,許久才找回聲音問:「這事是太子做的?還是慕家那妖女做的?」
「小宋公公呢?哀家派去的高屬呢?」她死死摳著座椅,才堅持著不讓自己倒下。
地上跪著的人道:「小宋公公死了,高大人不知所蹤。」
這小半年中,太子被拘禁在皇家別院是眾所周知的事,就連太后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
直到年前柳姨留給她傳來密信,說太子和慕家嫡女都在涼州私會,宋太后才反應過來,和柳姨合作,聲東擊西,準備刺殺慕家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