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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季狸垂頭,遞上臂肘,「娘娘,請走穩。」

  宋韞虛虛搭手在裴季狸腕上,應了一聲:「嗯。有裴卿扶持,本宮自然走得穩。」

  裴季狸身體微僵。

  他本是客套,免得對方驚慌失態,沒成想這位貴人會同他說話,先端起了皇后的派頭,語氣還如此不見外。而且,這脈象……

  宋韞喚他回神:「走吧。」

  上輩子,宋韞見過裴季狸。那時宋家捲入權力漩渦,被構陷獲罪,他押送宋家在內的流犯前往邊疆,一路上親力親為斬殺了不少不安分的歹人,將宋家看得格外緊,因此宋家能一家齊整地到達目的地。他一走,宋家就慘遭滅門。現在想來,若沒有裴季狸,宋家怕是死得更快。

  出了前廳,邁出大門,鳳鳴巷不甚平整的青石板在月光下零零散散地亮著——

  那是一個一個小水窪里的月亮,反出的光芒,像價值連城的東珠,像流光溢彩的雲母。

  今夜是十五,宜嫁娶,好日子。

  「娘娘,請稍等。」裴季狸忽然停步。

  宋韞從紅蓋頭下檐偷看,這位權柄在握的掌印太監斯文而快速地脫下大紅的飛魚服,鋪在地上。

  「娘娘,可以走了。」裴季狸又把手遞過來。

  「多謝裴卿。」

  宋韞踩著紅衣,足不沾塵地登上裝飾九鳳的喜轎,乘夜進了乾坤門。

  從今以後,他便是大晏的後,齊胤的臣。

  .

  事出緊急一切從簡,宋韞行了一番實在免不得的禮數,被送進坤寧宮,瞧見齊胤在龍床上手腳朝天蹬著個畫缸拿大頂,忙裡抽空跟他打了個招呼。

  「你就是宋韞?」

  眼前景象裹著龍涎香沖得宋韞頭腦發暈:「是。」

  房門早關了,殿內無人伺候,只有帝後二人。齊胤縱身一翻,跳下床,額角布著細密的汗,玩味地打量宋韞。

  「有字嗎?」

  「有,字含之。」

  「跟朕一樣的那個之?」

  「臣妾馬上改。」

  齊胤擺手,又翻回床上,繼續拿大頂。

  「不用。朕活不了多久,到時候你就是太后,隨便你叫什麼,只能是別人避你的諱。」

  這……

  試問,一位生龍活虎拿著大頂的皇帝說自己活不了多久時,皇后做什麼才是合理的?

  宋韞自詡聰明,此時束手無策。

  不知多久,皇帝陛下過夠了拿大頂的癮,收了神通,盤腿而坐,拍拍龍床。

  「來,趁朕還活著,坦誠相見深入交流一番。」

  方才宋韞還懷疑,皇帝是不是被人掉了包,此話一出,宋韞在心裡給齊胤蓋了個防偽的戳。

  能把那事說得如此誠懇正派,也就這位陛下了。

  龍鳳紅燭的燈花爆了又爆,皇帝目光炙熱,新婚氛圍濃郁。

  宋韞不是扭捏的人,從鐵牛那看來的插畫本子也不少,抬手就脫衣服。先讓他知道自己是男人,再擺出籌碼談條件……

  齊胤挑了挑眉,並不阻止,自己也開始解衣扣。他手快,赤著上身時,宋韞還剩褻衣褻褲,齊胤突然叫停:「皇后意欲何為?」

  宋韞:「??」

  不是坦誠相見深入交流?

  齊胤張圓了嘴,大作訝異:「原來皇后如此豪放!」

  目光落在宋韞平坦的前襟,嘖嘖道:「心胸也很開闊啊!」

  士可殺,亦可辱。

  宋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低眉順眼來到齊胤跟前,跪在腳踏上,抬頭,「陛下想要臣妾怎樣?」

  齊胤目光含笑,深深地凝望皇后。

  不愧是上天選給他的媳婦,真好看啊,眉如青岑,眸若燦星,眉間一粒胭脂痣,熠熠生輝。可惜……

  齊胤目光驟斂,俯身在宋韞唇上惡犬似的銜了一口。

  「嘶——」

  宋韞吃痛躲開,一摸唇角,鮮血淋漓。

  「那邊有止血的藥,自己去上藥。」皇帝收斂了笑意,冷冰冰地下達命令。不嬉皮笑臉時,劍眉星目確實銳利如刀劍。

  宋韞乖覺地去上藥,餘光里瞥見齊胤趴在床上,一動不動。

  真是個陰晴不定的怪人。

  別說,皇帝其人雖然可惡,但傷藥確實不是凡品。宋韞從琺瑯盒子裡挖出淡粉色的藥膏,在唇上厚厚塗了一層。

  清涼止血,見效很快。

  宋韞轉身謝恩,連喚了幾聲「陛下」,齊胤都沒應他。

  睡著了吧?拿大頂也怪累人的。

  宋韞躡手躡腳走過去,見齊胤趴在床上,面如紙色,唇上沾染的鮮血盡數蹭到了褥子上。

  因此,唇也是蒼白的。

  他不會是……

  宋韞心頭驟緊,伸出發顫的手,在齊胤口鼻前試探呼吸。

  ——沒有呼吸。

  宋韞周身血液瞬間凝固。

  皇帝……駕崩……

  哀報從坤寧宮傳出皇城,一夜之間傳遍整個大晏。

  作者有話說:

  齊胤:朕上線了。朕又下線了。

  第4章

  駕崩

  命這麼硬

  長夜如水。

  宋韞在喜服外套了一身縞素麻衣,跪在乾明殿皇帝棺木前守靈。

  聰明反被聰明誤。

  宋韞不斷反思局勢為何到了這般地步。

  千怪萬怪,只怪齊胤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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