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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沒有別的辦法呢。凌昭此時最後悔的便是放桃子回家待嫁。三房行事卑劣,將林嘉圍困在了凌府里。適逢桃子離開了,柿子與她不相合。
適逢一年中就那麼幾次的機會,年紀相當的青年、少年們踏入了凌府。
倘若桃子再晚走幾日,倘若今日或者昨日桃子還在,則林嘉面對抉擇的時候,會不會選另一條路走?
她一直都知道,她還有另一條路可走的,還有人可以求助。但她沒有選擇他。
凌昭明白她想要做什麼—她想盲著眼為自己撞一段姻緣出來,好離開凌府。是的,她的"以後",是需要一段正經的婚姻的。
那些凌昭在水榭睡不著的夜裡不願意去面對的"以後",那些只有自己知道的幽微心思,在陰幽的竹林里都漫騰了起來。
冰涼又無孔不入。
"今日入園的人魚龍混雜,良莠不齊。"他道,"你孤身一人就不怕遇到什麼歹人後悔直及?"
林嘉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扒開竹籃中的鮮花,從下面拿出了一樣東西∶"我帶了這個。"
她道∶"先前有人走過,就一個人,我沒敢出來的。後來…….剛才的幾位,看著,看著不像壞人。"
一看便是陽光又跳脫的少年,心思還單純著,輕易不會在陽光下生出惡念。何況他們還結伴,安全性大大提高了。
一把剪刀。
凌昭沉默地望著她手裡的剪刀。
她是和他的妹妹們一樣在深宅內院裡長大的,幾沒見過外男。
她不是不怕,她怕的,所以她揣著一把剪刀出門,預備有危險的時候用以自保。
想到她這些天所受的煎熬,出門前下此決心的毅力,克服恐懼具的勇氣。凌昭覺得胸口發酸,喉頭髮澀。是誰把纖弱的她逼到了這步境地?是三房嗎?不是,是他。
☆、第99章 第 99 章
第99章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可其實這世上,並沒有徹底的君子。完美的聖人,只存在於書本、文字間。凌昭凌熙臣,他不是完人。他只是個男人。
在陰幽的竹林里,他盯著那把剪刀,面對的是自己內心裡晦暗的那一面。
林嘉已經作出了她的抉擇,這個事不會再有別的走向。凌昭伸出手去,自她手中接過了那把剪刀,握在了自己的手中。"我就在這裡,"他澀然道,"你分明可以來找我。"
林嘉卻道∶"我和三房的事,又涉及我說親的事,九公子實不便插手。何況,你還在孝中。若有什麼非議,我、我……"她賠不起。
在她和他的事裡,銀錢真的就是小事了。他的名聲和前程才是大事。為官的一些內宅禁忌是士大夫之家的正妻必須懂的事,課堂上,先生講過的。
過去的這一個多月里,不管睡得踏實與否,凌昭並非是不能去面對"以後",,而是不願去面對"以後"。
那些幽微的心思都藏在暗夜的夢裡。
但當他被一把剪刀,一雙澄澈如水,信他是君子的眸子逼著去面對的時候,便也只能去面對。他畢竟是凌熙臣。
縱然心口有種說不出的難受感,他也不能再閉目塞耳地停滯在原處,必須讓事情往前走。必須是他推著事情往前走。
人生本就是要邁過許多坎。比如初到京城也常會夢見爹娘,比如水榭的夜裡那些難捱的時光。凌熙臣必須得邁過去。必須主動,而非被動。
這樣下定了決心,他說,"你以後,學著相信我。"林嘉看著他∶"我沒有不信九公子。"
沒有不信,只有願和不願。她的眸子裡映著他的模樣。她沒有不信他。她只是太清楚他和她的境況。
是第一次嗎?兩個人這樣近距離不迴避地對視。是吧。
與年夜那晚不同,那時候她惶急,心中念的是生病的姨母,懼的是人言可畏。那一次她雖也看著他的眼睛了卻沒有這樣專注和平靜。
不像現在,清亮的眸子裡映滿了他的身形。
許久不見了,她看他,覺得他的風採氣度不曾變化,只好像更幽邃沉凝。
他看她,看到昔日的小姑娘消失,少女清艷美麗得能讓一群少年呆若木雞。她的身形依然嬌弱,眸子卻有很多堅定和不肯妥協,清楚地知道自己要走的路。
對比她,他這一個多月的混沌顯得可笑。凌熙臣啊,你莫非還還不如她。
凌昭自幼便是一旦下定決心,便不動不搖,堅定執行的人。他握著那把剪刀,擺脫了混沌,也作出了自己的抉擇。
雖然心口被強壓著的還有難受的感覺,但一旦決心下定,胸臆間還是疏闊了許多。他道∶"你的事情,我來解決。"
林嘉屏息∶"九公子!"
凌昭淡淡道∶"內宅無大事。別把它想得那麼嚴重。"林嘉道∶"可.."
"我說了,"凌昭把那把剪刀負在身後,冷然地重複,"學著相信我。"
風婆娑,竹枝搖電。
陽光漏進來,一束一束,斜斜的,淡金色。融化了林中的陰幽,空氣也好像溫暖了起來。林嘉已經沒有別的選擇。她垂首,福身∶".…多謝。"
凌昭思考了該如何解決三房拿捏圍困林嘉的事。
他當然是不方便出面的,於外人來說,他和林嘉就不能扯到一起去。那就讓合適出面的人去做。這個府里還有誰比他的親娘凌四夫人更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