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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道真是不公,就光挑著你一人折磨。」看她安之若素,王元清實在心疼,都是嬌養著長大的,若不是嘗盡了苦頭,怎麼磨鍊出這副淡然的模樣。
用完膳,王元清還不肯走,說要陪著溫池雨擠一擠,睡在一起,她還有好些話要說。
溫池雨瞥一眼窗外夜色,有些猶豫。
她今日光陪著元清說話了,先生路遠迢迢來陪她,她卻晾了他一日。
腦中不知怎地,描繪出先生落寞的模樣,含情的眸子裡滿是委屈,弱弱地問她為什麼不陪他。
實在違和,先生哪裡會這樣,趕緊甩頭,斷了腦中越來越歪的想像。
「客棧床小,我腿疼……」看元清失望,溫池雨趕緊補上,「不然等回皇城,我去你府上陪你幾日?」
「行,就這樣說定了,你可別又推脫。」
陳量一直等著,一看王元清出來,立即上來,帶著她回了房。
送走元清,溫池雨關上門,在門邊站了一會兒,聽外面沒有腳步聲,才緩緩開門。
那藥膏厲害,她腿上早就不疼了,剛剛跟元清說腿還疼,只是想支開她,難得說謊,心虛得厲害,生怕她看出端倪。
寧遠鎮田莊多,這裡的人大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客棧也是,待溫池雨踮著腳出來,扶著護欄看樓下,下面桌椅早已收起來,只有兩盞油燈亮著,還有小二哥在打著盹。
再轉身,看她旁邊的那間房,門上隱隱透著燭火光亮,看來先生已經回房間。
算了,明日再見也是一樣。
往前走了兩步,又頓住腳步,唇上發乾,輕舔一下,水潤光澤。
房內燭火未熄,先生肯定還沒睡……
可是深夜敲男子房門,先生可會覺得她輕浮?
但她若是不去,萬一先生等著她,該多失望。
腦子裡像裝滿了漿糊,怎麼想都不對。
兩人的屋子相鄰,她躊躇的樣子全數透過燭光映在門上木欞格子的窓紙上,落入周硯景眼中。
燈下看美人,婀娜多姿。
春末,有些燥熱,周硯景口裡有些干。飲了杯涼茶,才平靜些。
他早就聽到動靜,盯著門外倩影,整好以暇,等著她來找他。
害得他心浮氣躁的人兒,卻遲遲沒有動作。
燭光下,謫仙般的臉上露出無奈神情,眸中帶笑。
罷了,算是被她制住了。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走到門前,剛將手搭在門栓上,便傳來弱弱的敲門聲音。
跟給門撓痒痒似的,若有似無的,如果不是他走近了,恐怕會錯過了。
唇邊揚起弧度,暗想,倒是有默契。
沒有片刻遲疑,「吱呀」一聲,拉開門。
高大的身影擋住屋內大半的光,將她籠在他的身影下。
溫池雨沒想到他動作這麼快,反倒嚇了一下,訥訥地輕聲說:「先、先生。」
「池雨終於想起我了。」
明明是和往常一樣的聲調,溫池雨卻偏偏聽出委屈。和她之前在腦中想的先生被冷落後落寞委屈的樣子,一般無二,差點嗆住。
「哪、哪有。」
「腿好些了嗎,不疼了?」
「不疼了,先生的藥真好。」仰頭看他,一下跌進他寒潭般的眼底,「先生……」
「怎麼了,進來坐坐?」
此話一出,溫池雨瞬間垂頭,躲開他的視線,侷促地捏著手裡的帕子,繞著手指絞了一圈又一圈。
出門在外,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是在深夜,這怎麼使得。
況且元清就住在旁邊,她白天就想歪了,萬一又被瞧見,真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今夜月色甚好,先生可願陪我去後院賞月?」
憑著樓下兩盞昏黃的油燈,溫池雨提著裙角小心翼翼地走在木質的樓梯上,寂靜夜裡,隨著腳步「嘎吱」作響,每響一聲,她的胸口便跳快兩分,不知怎地,總有種背著元清做壞事的錯覺。
周硯景看她走得小心,快步上前,握著她的手。
溫熱的手掌相疊,自然而然地指尖交纏,十指相扣。
越是親密,溫池雨越是心虛,扶著周硯景的肩頭,踮腳貼到他耳畔,輕聲用氣音說:「咱們走快些。」
「……」
客棧後院有個小亭子,倒是雅致,只是天上星子燦爛,月光幽幽,星光閃爍間,有些暗淡失色。
「月色甚好?」周硯景逗她。
說話間,天邊淡淡的雲層隨著清淺的風飄過來,半遮住月亮,周圍的星星更加耀眼閃亮。牆角花草處還有流螢掠過,一閃一閃。
溫池雨羞赧不已,先生問她進不進去時,她慌了,隨便看了眼先生身後的窗外一片亮色,猜到今晚夜色很好,隨口猜了月色,哪裡知道是星辰如此爛漫。
瑩白的星光柔柔灑在她的額上,周硯景只覺得她比星星更耀眼。
「無妨,有你陪著,我都喜歡。」
溫池雨掌心微微出汗,竟是有些緊張,相扣的手略使力,展顏笑開:「先生陪我,我也歡喜。」
抬頭看漫天繁星,眸子裡盈滿光輝。
「池雨。」
「嗯?」星河璀璨,她看得專注。
「嫁我可好?」
「好。」
周硯景喟嘆一聲,將她攬入懷中:「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