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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
回過神,溫池雨已經被周硯景一路牽著,到了硯書鋪的三樓。
映入眼帘的是前些天她弄丟的宣紙,竟然被裱起來,懸掛在三樓最顯眼處。
「騰」地一聲,她仿佛能聽見氣血上涌的聲音,連口鼻處呼出的氣都熱得灼人。
周硯景見她盯著「鄭硯」二字,羞紅了一張小臉,唇畔勾起弧度,牽著溫池雨的手,走到那處:「池雨的字甚得我心,可願贈我?」
溫池雨下意識要扣手指,卻被周硯景的大手牢牢握住,動彈不得,掌心微微發汗,櫻紅的唇瓣被潔白的貝齒反覆碾磨,透出氤氳的水光。
「先生名字好聽,我隨意寫寫,先生不要多想。」眼眸低垂,妄圖遮住愛慕的眼神,生怕先生發現她覬覦他許久。
又豈知,二人氣息交纏,她激烈跳動的心,瞞不過周硯景的耳朵。
書桌邊的窗戶敞開著,帶著露水氣息的寒風吹進來,吹亂了溫池雨鬢邊的碎發,隨手幫她捋到耳後,肌膚相觸,又惹起一陣顫慄。
「好聽還叫先生,嗯?」低沉的聲音有胸腔處傳來,震得溫池雨耳窩酥麻。
掀開眼帘,纖長卷翹的睫毛忽閃,晨光下,水潤的眸子染上一層細碎的光,溫池雨腦中不甚清明,猶豫地說:「鄭硯?」
周硯景沒有答話。
一片靜謐。
沒被握著的那隻手垂著身側,指尖死死攥緊衣袖,小鹿般清澈的眸中泛起慌張,剛剛還滾燙的臉頰頓時沒了溫度,微微發白,以為自己會錯了意,先生不喜她如此親密地喚他,掙扎著要將手從他的掌心抽出。
周硯景眉頭攏起,頭一次嘗到懊恨的滋味,當初不該胡謅個名字,握緊溫池雨的手,不讓她掙脫:「阿硯。」
阿硯,比之鄭硯更為親密,溫池雨嘴唇微動,卻沒有聲響:「先生,可有心儀之人?」
一個月前,也是在這三樓,場景還歷歷在目,言猶在耳,先生當時說得清楚,她也聽得分明。
「有。」周硯景答得乾脆。
「那……」反覆啃咬的唇上留下清晰的齒痕,她不敢再問。
「是你。」指腹覆上她勾人的唇,心疼地輕揉,溫池雨要躲,大手卻托住她的後腦,拇指從她細軟的髮絲中穿過,不許她逃,含情的眸子深深地望著她:「不是要娶我嗎?不認了?」
先生心中有她!
雖然昨夜已經猜到有此可能,而且還默默興奮了半夜,且早晨先生還去接他,還牽了她的手,種種都佐證了她的猜測,但是親耳聽到,還是不自覺地恍惚,心跳如鼓,溫池雨還沒來得及欣喜,便被堵住了唇。
二人呼吸相融,溫熱的唇上柔軟的觸感讓人流連,周硯景怕她像之前一般腿軟站不住,大掌牢牢鉗住她的腰際,叫她逃脫不掉。
溫池雨先是乖順承受,後來喘不過氣,難受地輕哼,周硯景沒再勉強,緩緩後退,眼前是她朦朧的雙眼,水漉漉眸子裡全是他的影子。
心意一動,又覆上那櫻紅的唇。
溫池雨害怕那種窒息又酥軟的矛盾感覺,想退,卻被周硯景牢牢鎖住。
待她承受不住,周硯景轉而輕吻她的耳垂,清潤的嗓音變得低啞:「叫阿硯便放過你。」
「阿硯,阿硯!」溫池雨真的怕了,急急喊出聲,聲音軟得像水,甜蜜撩人。
周硯景果然守信,輕啄幾下她的耳垂,便放過了她:「去寫字。」
書桌寬大,兩人各占一邊,中間空出一片。
溫池雨心跳久久未能平復,面上的燥熱也降不下來,寫字自然靜不下心,悄悄偷看一旁的周硯景,雙目交匯,情意綿綿,他逮個正著。
連忙避開視線,提筆寫字,當什麼事都沒發生,卻在手忙腳亂之間,沒拿穩筆,「啪嗒」掉在宣紙上,染出一片墨花。
收筆,周硯景闊步走到溫池雨身側,將筆重新放入她的掌心,從身後攬住她纖細的腰身,握住她的手,一撇一捺皆有情。
「先生。」她叫慣了先生。
「嗯?」除了鄭硯,周硯景不在意稱謂,手上未停。
「先生可覺得我不知廉恥。」
《女德》、《女誡》她自幼熟讀,萬萬不該與男子私相授受。因重活一世,她不願受這等不公的教條束縛,但先生是端方君子,卻因她惹上凡塵,她怕先生心中介意。
周硯景失笑:「為何?池雨可覺得我不知廉恥?」
「當然沒有!」
「男女之情,是兩人之事,若有錯也是兩人一起擔,沒有將所有事都推到女子身上之理,不要杞人憂天。」周硯景大概知道她為何有此一問,下巴抵在她柔軟的發頂,「世人愛非議女子,卻從不指摘男子,實在不公,你要活得自在,不要受此等束縛。」
眼淚悄然沾濕睫毛,好在先生在她身後,見不著她軟弱的模樣。
「可是我有一事,十分在意。」
他話音一轉,溫池雨緊張得渾身一僵,眼淚沒有包住,落在宣紙上,浸出一片濕意。
第34章
窗戶半掩著,微風帶著寒意侵入柔白的脖頸,溫暖的陽光穿過窗框上的菱格,灑在寬闊的桌面上,溫池雨只覺得渾身透著涼氣,絲絲密密鑽入心田,怎麼都捂不暖和。
從私下仰慕,到唇齒相依,先生如水中月,雖清輝皎潔,卻觸之即散,溫池雨如置夢中,浮沉於縹緲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