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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家裡沒有咖啡機,咖啡是用凍乾粉沖的,即使加再多冰也沒辦法掩蓋粗糙的風味,遲越這陣子雖然落魄了, 舌頭還沒落魄,一嘗就能嘗出來,只能皺緊眉頭苦中藥似的往下灌, 勉強提神。

  不過溫降喝不了咖啡, 之前嘗試之後才發現自己原來□□不耐受,多喝兩口就心跳加速,只能在邊上拼命睜大眼睛, 免得一不留神就睡過去。

  遲越在翻書的空檔注意到她時不時用力眨眼的動作, 心下暗嘆了聲, 提醒她:「去睡吧,都十二點多了。」

  溫降只是搖頭,盯著面前的書在心裡默念:「……侯蒙,字元功,密州高密人。未冠,有俊聲,急義好施,或一日揮千金……」

  可這種強制性的閱讀收效甚微,加上是課外文言文,理解能力比平時更差一大截,她的睡蟲在第三次讀劃線句時終於「撲稜稜」全飛了出來,需要用手托著下巴才不至於倒在書上。

  遲越看出她已經撐不下去,柔軟的眼睫在燈下輕顫著,臉頰被手擠得變形卻毫無覺察,無奈地彎了彎唇,放下手裡的書,低聲告訴她:「你先睡會兒,我去院子裡透透氣。」

  「……唔。」溫降其實沒聽清他說了什麼,條件反射地輕抬了一下頭,眼睛卻睜不開。

  遲越伸手揉揉她的腦袋,站起身把客廳的光線調暗,這才推開門出去。

  已經是四月,到了一年中氣溫最宜人的季節,省去了一個月上千的空調地暖費用。

  晚風拂面,吹起他低垂的劉海,再抬起頭時,薄荷味道的煙也被風吹散。

  相比起咖啡,兩顆爆珠帶來的涼感更提神一些,風混著青綠的草木味穿過喉嚨直達肺部,冷得胸口隱隱作疼。

  太陽穴的漲痛被短暫的涼意鎮定下來,隨後掀起更深一層的頭痛欲裂。

  天上沒有星星,被厚厚的雲和霾遮住了,顏色混沌。

  等到最後一口薄荷煙抽完,他垂眼摁滅菸頭,散了散衣服上的味道,重新回到客廳。

  溫降已經趴在茶几上睡著了,長發披散在肩上,在昏暗的光暈中流淌出淺淺的香檳色。

  遲越彎下腰,牽起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脖子上,把她打橫抱起。

  溫降感覺到身下騰空,在半夢半醒中軟軟唔了聲,收緊手臂,鼻尖隱約聞到熟悉的味道,轉頭埋進他懷裡仔細嗅了嗅,呢喃:「你抽菸了嗎……」

  「嗯。」遲越低應了聲,抱著她打開房間的門。

  溫降輕哼,又無意識地開口:「我還以為你已經不抽了呢……」

  遲越的動作微頓,沒有打開房間裡的燈。他這段時間只會在她睡著之後抽菸,不想讓她看到,免得她擔心。

  動作輕柔地把她放到床上,他掀開被子給她蓋好,喟嘆道:「接著睡吧,晚安。」

  「……晚安。」溫降的聲音帶著幾分含糊,柔軟的糖酥一般。

  夜色朦朧地落在她身上,遲越垂眸望著她秀美的輪廓,猶豫片刻後,在她的額頭蜻蜓點水般地吻了一下。

  --

  一個月後

  選考成績出來時,已經是高考最後的衝刺階段。

  高三就業班的人在五月之後都已經陸陸續續離開學校,正式進入工作,整個年段的樓層霎時冷清下來,只能在課間遠遠聽著其他年紀的喧譁和笑鬧,班裡的人也都不約而同地變得寡言,幾乎沒人還在課上玩手機。

  查成績的那天晚上,院子裡下著小雨,淅淅瀝瀝地洗過重新展開枝葉的木香花。

  對於遲越來說,畢竟是只花了幾個月填鴨式速成的科目,這次的成績其實還算不錯,地理比上次高了整整十五分,和溫降一樣。

  但政治和歷史的記憶量實在太大,他沒有兩年上課的積累,純靠死記硬背,最後不得已放棄了幾個分值占比較小的版塊,當然不可能像穩紮穩打的學生那樣拿90+高分。

  幸虧他字寫得好看,改卷老師估計也不忍心給看起來這麼像尖子生的卷面打低分,成績比他當時的估分還要高一些,都超過了七十。

  溫降當時看到他的成績,高興得抓緊了他的手臂,興奮道:「太好了,你現在加上英語已經有385分,只要再考215,超過六百就能上一本了!」

  遲越在沙發上被她晃來晃去,只是很淡地彎起唇角,對她點點頭應了聲:「嗯。」

  眼底的神色很複雜,除了濃重的倦意之外,夾雜著一絲沉甸甸的憂慮。

  然後在她察覺到他的興致缺缺之前,主動站起身道:「我去拿蛋糕,慶祝一下。」

  --

  高考前的最後半個月,遲越後來回想起來竟然是一片空白。

  每天都在機械地重複同樣的幾件事,睡覺,做題,訂正,吃飯,做題……刻板的時間軸像科學實驗裡的電磁打點,長長的紙帶被無線抽象化,最後讓人無法區分昨天、今天和明天。

  甚至連學校的食堂都沒給他留下太深刻的印象,食物吃進嘴裡像沒有味道的漿糊,他的舌頭已經在冰美式的摧殘下徹底麻木,不再品嘗,只是果腹而已。

  吃完飯就去抽菸,下午上課之前抽第二支,這樣就不會在一天最睏倦的午後倒下。

  他以前抽菸只是因為無聊和追求刺激,想起來就點一根,想不起來就算了。有時候抽完了,直到代購再次給他發消息之前,甚至可以忘一個多月。

  現在卻像是迫不得已,煙可以短效鎮痛和提神,他這兩個月來抽的煙或許比之前兩年抽的還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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