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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古時兩位手談大師,花費了整整半年時間,不斷切磋試錯,才終於布出一張解無可解的玲瓏殘局,供後世挑戰。但便是那兩位大師自己,至死都沒能破解他們自己布出的局,最終抱憾而死,並將棋譜也帶進了棺木中。就算這楚言真有經天緯地之才,也不可能只用一夜時間就布出玲瓏棋局。」

  不少人點頭附和。

  但也有人沉浸在那棋路越來越詭譎,廝殺越來越激烈的棋盤上,他們默默在心裡計算著,應該如何走下一步,然而無論如何動黑子或白子,好像都會有破綻,都會面臨絕境。

  「這下一子,根本就無路可走了呀。」

  然而學子話音剛落,便見那青衫秀骨的小郎君,手指輕揚,再度優雅地將手中白子落下。

  「妙,妙啊!」

  數名學子一起激動地起身讚嘆。

  一個時辰,不知不覺過去。

  江蘊思考的時間越來越長,索性盤膝坐下,指揮十方替他落子。

  又一個時辰過去,江蘊展袖起身,親手落下最後一枚黑子,在眾人驚艷震驚目光中,溫雅笑道:「玲瓏局已成,歡迎諸位來挑戰,我打算給黑子白子各命一名,日後執棋者,皆須以棋名來進行手談。」

  主持親自遞上筆墨。

  江蘊提筆,負袖而立,在棋盤左側壁上代表黑棋的區域題下「天下」二字,在棋盤右側壁上代表白棋的區域則題了「蒼生」。

  「天下對蒼生。」

  主持沉吟須臾,撫須而笑:「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學子們早就躍躍欲試,立刻蜂擁而上,爭著與江蘊對弈。

  江蘊坐在白棋位,做守擂者,所有挑戰者則都坐在黑棋位。學子們排隊應戰,然而整整半個時辰過去,竟無一人能落下一子。

  黑白棋膠著在一起,竟真像成了死局,黑子與白子保持著最微妙的平衡,黑子想要落在何處,似乎都會被白子吃掉,正如那棋子所寓意的「天下」與「蒼生」一般。

  越來越多的學子冒雨涌了過來。

  十方怕他們擠著江蘊,不得不維持秩序,讓所有人都排隊按次序來,站遠一些。

  卯時三刻,巨大巍峨的城門終於緩緩開啟,有雜沓的馬蹄聲自街上飛掠而過。

  塔內氣氛越來越熱烈,甚至不會手談的名人名士都被吸引了過來,登塔作詩,圍觀盛況。

  江蘊卻忽然起身,越過眾人,來到窗前,往塔下望去。

  冷雨撲面,隋都城盡收眼底,街道上已經可見到來往穿行的百姓身影和裊裊煙火氣息。

  江蘊慢慢揚起嘴角,轉身,想回到棋局時,才發現周遭不知何時安靜了下來,風聲獵獵,雨聲瀟瀟,人群之外,一人玄衣玄甲,眼神灼熱盛火,袍上血色斑斑,身上落滿雨水,像從暗夜裡衝出的孤狼,正張揚而熱烈地望著他。

  第65章 玲瓏棋局14

  兩人無聲對望。

  風聲,雨聲,雷聲,仿佛都在這一瞬靜止。

  隋衡眼眶發熱。

  在被冷雨澆了一路後,他終於感覺到周身血液在慢慢回暖復甦。他大步越過眾人,越過那題有「天下」與「蒼生」的巨大棋盤,仿佛穿越萬水千山,走到高塔另一頭的塔窗前,將那抹魂牽夢繞、攪動他滿腹滿腔心緒的纖瘦青影抱了起來。

  兩人衣袍交纏,身體緊緊相貼,即使在暴雨驚雷聲中,也可清晰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對不起,孤來晚了。」

  隋衡紅著眼,啞聲道了句。

  他手臂不由自主地圈緊,似乎是為了確認,懷中抱著的溫軟身體是真實存在的,沒有消失,也沒有破碎。

  江蘊抬起袖口,輕輕為他拭掉面上沾染的水痕。

  語調輕快慵懶,猶如塔檐上跳躍的雨珠:

  「不晚。」

  「正好我也累了,殿下還趕得及親自抱我下去。」

  隋衡聽到了胸腔內,那顆飄搖不定的心,終於踏實墜地的聲音,天知道,他知他為了救他,在左相府外淋了大半夜雨,又一刻不停跑到這高塔上來布希麼棋局時,是怎樣的焦惶不安,簡直比得知顏氏要陰謀炸死他還要不安。

  「下次不許再這樣了。」

  他胸腔微微震顫,道。

  江蘊環住他頸,低頭看他,眼睛輕眯,像一隻小貓咪。

  「殿下看我布的這一局如何?」

  隋衡自然登上塔頂的那一刻就看到了,他皺眉問:「是那個老東西逼你弄的?」

  他也算精通弈道,自然能明白,用一夜時間布下這樣一個構思精巧無懈可擊的玲瓏棋局,需要耗費多少心血與心力。

  江蘊糾正他:「什麼老東西,你這樣有些無禮。」

  隋衡目光陰沉透著殺氣:「他將你折騰成這番模樣,孤沒有直接找他算帳,已經夠給他面子了,你還替他說話。」

  江蘊輕咳了聲。

  隋衡立刻緊張得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怎麼了?可是不舒服?」

  他轉身,喝令所有人下塔,而後把江蘊抱到避風處坐著。

  「是不是昨夜淋雨凍著了?」

  江蘊搖頭,如往常般,懶洋洋趴在他肩頭,看著他那一身被雨水澆透、並將他衣袍也沾濕的玄甲抱怨:「你身上太涼了。」

  隋衡忘了這事兒,立刻要把人放下。

  江蘊道:「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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