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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圖個什麼。

  江蘊已經靠在床頭看書,便眼睛一彎,道∶「那祝殿下一夜好眠,我就不送了。」

  隋衡高冷地「嗯「一聲。

  次日,洛鳳君來訪。

  隋衡剛下南期回來,不悅問∶「他來幹什麼?」

  宮人小心答∶「似乎是想找楚公子探討琴藝。」

  隋衡聽了就來氣,但他很快就想到另一個主意,挑了下眉,道∶「讓他進來吧。」

  嵇安親自到西院,請江蘊去前院會客。

  江蘊問∶「你們殿下不在府中?」

  「在的,就是殿下讓老奴來叫公子的。」

  江蘊覺得奇怪,直覺隋衡又在作妖,但一時也想不出,他到底想幹什麼。那傢伙是什麼脾氣,他了解的,正常情況下,他根本不可能讓洛鳳君進門。

  洛鳳君依舊一襲白衣,已坐在涼亭內等著,面前的石案上擺著那張隨身不離的七弦古琴。

  他神色甚冷傲,仙鶴一般坐著,對宮人送上的糕點茶水也視而不見,一口未動,直到遠遠看到江蘊過來,神色才有所鬆動。

  江蘊進到涼亭里,與他見禮。

  「洛世子。

  洛鳳君回禮,打量著江蘊來的方向,奇怪∶「你不住在主院?」

  江蘊便說剛去花園賞花了。

  洛鳳君點頭,兩人在石案後相對而坐,江蘊見他沒動茶水,就讓嵇安另準備了白水過來,問∶「洛世子找我有事?」

  洛鳳君直接問∶「你的手傷可好了?」

  江蘊笑道∶「好了一些。」

  洛鳳君也很無奈,齊子期宣稱自己不會彈奏《鳳求凰》,江蘊又成了他目前認識的,僅能奏《鳳求凰》的人了。

  他是個樂痴,不把這名曲學到手,是絕不會輕易放棄的。

  洛鳳君道∶「你應當知道我來的目的。」

  江蘊點頭,沒有直接拒絕他,而是問∶「洛世子想學《鳳求凰》,是為了什麼?」

  這種問題對於洛鳳君來說簡直是廢話。

  「世間名曲,誰不心嚮往之,我自然也是。」

  江蘊∶「那洛世子有沒有想過,興許作曲人並不希望此曲成為名曲,也並不希望流傳開,被世人奉為圭臬研習?」

  洛鳳君皺眉∶「你這是何意?」

  江蘊看著他,聲音溫和∶「因為《鳳求凰》不是一般曲子,而是一個人的血淚,與不堪回首的……屈辱經歷。若洛世子是作曲者,會希望自己的血淚與屈辱日日被世人當作攀比工具彈奏麼?」

  洛鳳君一愣。

  他只知《鳳求凰》是段侯因思念愛人而作,血淚可以理解,屈辱一說又從何談起,然而江蘊神色認真,不像搪塞之詞。

  默了好一會兒,他道∶「應是不希望的吧。」

  江蘊一笑∶「洛世子能理解段侯苦心,再好不過。」

  洛鳳君卻不甘就此離去。

  「就算不單《鳳求凰》,我們也可以探討一下樂理。你一—」

  他似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才問出口∶「你覺得我的琴藝如何?」

  這話若讓外人聽了,恐怕要大跌眼鏡,露出驚愕色,聲震天下、有「音樂天才「之稱的樂公子洛鳳君,竟然會主動請旁人評價自己的琴藝。

  和洛鳳君談話的間隙,江蘊也在打量四周。

  看了一圈,竟然沒有看到隋衡身影,越發覺得古怪,方才嵇安明明說,此人在府中的,這會兒竟然能憋住不露面。

  收回視線過程中,江蘊忽然注意到一扇開了一條小縫的窗戶,因大半扇隱在花木後,不仔細看還真注意不到。

  江蘊重新看向洛鳳君,回道∶「洛世子乃當世樂曲大家,琴藝自然超絕,鮮有人能敵,為何有此一問?」

  洛鳳君不屑∶「這種敷衍的話,就不必說了,你不就能敵過我麼?我想聽實話,並不想一味被人追捧。」

  江蘊倒有些驚訝他的心性。

  江蘊想了想,道∶「那我就實話實說了,洛世子的琴藝,在技藝上已臻至巔峰,無可挑剔,但在情感上,可更充沛一些。」

  「情感?

  洛鳳君證了下。

  「沒錯,作曲彈曲,不僅需要高深的技藝,更需要有一顆可以與天地與眾生與芸芸萬物共鳴的心,能體味自然之美,眾生之樂之苦,以及萬物之靈。舉凡能流傳於世、長盛不衰的名曲,或以歡悅娛人,或以傷懷感人,又或是單純訴說景物之美。洛世子若覺在樂曲上遇到了瓶頸,興許,是這個緣故。」

  洛鳳君凝神思索良久,露出醍猢灌頂之色,罕見展顏道∶「聽君一席話,倒是勝過我悶在屋子裡,苦彈十載。今日春光正好,你便用崑山,給我演示一曲如何?」

  換作平日,江蘊多半會推拒。

  但江蘊今日很好說話地答應了。

  江蘊展袖,撥弄琴弦,一段輕快的曲調很快在亭內響起。

  隋衡立在那扇蔭蔽的窗戶後,見狀,臉一下黑了下去。

  還真彈。

  他醋意上涌地想。

  好在江蘊只演示了一段,便收了手。

  洛鳳君卻意猶未盡,因江蘊那簡單的一曲,的確讓他體味到了春之藏蕤茂盛,仿佛有啾啾黃鳥在耳邊跳躍鳴叫一般,和他以往刻意追求技藝的曲調大為不同。

  洛鳳君自幼是個天才,且是個不愛交際的天才,情感充沛、和人產生共鳴這件事對他來說並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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