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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衡像一隻闖了禍的小狗。

  他問:「還難受麼?」

  江蘊搖頭。

  他都已經做好今晚在牢房裡過夜的打算了,此刻能躺在柔軟的被褥上,不僅不難受,還覺得有些幸福。

  雖然此人陰晴不定的有些不正常。

  明明方才還怒氣沖沖的,不知為何出去一趟,回來就像變了個樣兒,還非要說他病了。

  江蘊手腕被他握的有些疼。

  他力氣大的,好像要捏斷他似的。

  便問:「你可以……先鬆開麼?」

  隋衡「哦」了聲,立刻鬆開手。

  江蘊悄悄活動了一下手腕,隱回袖中,越發奇怪,他為何這般好說話。

  不多時,御醫便過來了。

  御醫本來都已經準備就寢了,突然被急召過來,有些懵然。

  一進來,見床帳內躺著個漂亮清雅的小郎君,忙低下頭,要跪地行禮。

  隋衡起身,讓他免禮,趕緊近前診病。

  這位殿下出了名的蠻橫脾氣差,御醫不敢怠慢,忙提著藥箱趨前,請江蘊伸出手腕。

  江蘊依言伸出垂在身側的右腕。

  御醫墊了帕子,手指搭上去,仔細診脈。

  隋衡雙目寒光四射的立在一邊,緊盯著他,問:「如何?」

  這短短片刻功夫,如何能診出來。

  御醫只能硬著頭皮答:「老臣正在看……」

  隋衡心一下揪起。

  他自小是個小鐵人,筋骨強壯,很少生病,下意識覺得,御醫診得越久的病,越是大病。

  聯想起樊七方才的話,他簡直要急瘋了。

  於是目光更加兇惡。

  御醫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江蘊忍不住道:「你不要打擾御醫診脈。」

  江蘊一開口,倒真令隋衡如同醍醐灌頂,冷靜下來。

  隋衡望著御醫,悶聲道:「他吐血,怕孤擔心,故意瞞著孤,這還只是一次被人看見了,暗地裡,恐怕不知吐過多少次了。若有什麼事,你不必瞞著孤,直言便是。」

  江蘊:「……」

  江蘊掀起眼帘,古怪看他一眼。

  很快明白,多半是樊七將今日他在河邊吐血的事說了出來。

  一時之間也該說什麼好。

  御醫則大吃一驚:「吐血?」

  「沒錯。」

  隋衡眉色陰鬱,一臉自責愧疚。

  「孤也是今日剛知道,在知道前一刻,還在逼他彈琴。孤真是世上最大的蠢貨。」

  江蘊忍不住再次咳了聲。

  御醫目瞪口呆。

  他又仔細診了會兒脈,收回手指後,凝重道:「就脈象看,小公子氣血虛弱,是有些不足之症,而且,今日小公子是不是氣急攻心,心緒出現過劇烈波動,以致五內淤堵,心脈受到強烈衝擊?」

  江蘊還沒答,隋衡已經開始臉色陰沉沉的判斷是誰將素來脾氣溫軟的小情人氣成這樣。

  氣急攻心,五內淤堵。

  隋衡想起十方的稟報。

  「小郎君參與樂類比試,並不是想奪取魁首之位,而是陳軍師選的那名樂師,水平的確有些差,那首《鳳求凰》,彈錯了好幾處地方,小公子精通樂理,見不得名曲被糟蹋,才上前指出錯誤,但那位樂師卻拒不承認,還陰陽怪氣說小公子誣陷他。小公子為自證清白才上台去演示正確彈法。小公子若真有預謀與殿下對著幹,怎會連琴都不準備?屬下就在現場,當時小公子想借琴,那樂師還不肯借,最後還是洛國世子仗義相助,把自己的琴借給了小公子彈。」

  「弈類比試絕非如逍遙子所言。小公子只是打算去玩玩而已,但對弈過程中,那逍遙子言辭輕蔑,態度不屑,嫌棄小公子不懂棋藝,還挑動周圍人一起敵視小公子。他還輸不起,棄子認輸環節,重重摔了棋子,對小公子惡言相向。比試結束,小公子還主動放棄了魁首之位,這些在場棋手都能夠作證。」

  隋衡自然不會完全信十方的話。

  十方雖細緻周到,畢竟是個少年。

  但江蘊沒有帶琴,主動放棄弈類魁首這兩點,倒是讓他的懷疑稍稍消減了些。

  而且……十方說他今日玩的很開心,除了幾個纏著他的文人,並未和任何人有過私下交往。

  隋衡忍不住低頭看了眼江蘊。

  床帳昏暗,小情人只穿著件單薄的春衫,肩背瘦削,羽睫乖順垂著,看起來美麗又脆弱。

  他很少鬧脾氣,總是安安靜靜的,即使平日被自己逗得羞惱了,也只會紅臉紅耳根,最多趴在他肩頭,咬他一口。

  像只嬌貴的小貓一樣。

  天生就該被放在金玉窩裡,精心嬌養著。

  可今日他卻吐血了。

  樂師,逍遙子。

  隋衡在想,到底是哪個,將他氣成這樣。

  隋衡想到了逍遙子那張可憎的臉。放走太便宜了,隋衡想,明日得讓人去打斷他一條腿,或擰斷他一條胳膊,才能解氣。

  「是有兩個不長眼的,今日惹他生氣了。」

  隋衡開口。

  又補了句:「當然,還有孤,孤不知他剛吐了血,還虐待他,逼著他彈琴。」

  隋衡很害怕,江蘊會被自己氣得再次吐血。

  他以為只有話本里才會發生「氣得嘔出一口老血」這樣誇張的事情,沒想到現實里,真的有人嬌弱的被氣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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