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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長榮忙按下那些小姐怎麼救出小皇孫,怎麼機智的要他們殺入皇城,怎麼說服了兩道守宮門的人,見到了陛下,小姐又怎麼說服了皇帝,皇帝賜下親事——等等這些激動人心的事,為只關心女兒有沒有受傷,傷在哪裡的父親,認真講述——
他抬起手在自己身上指著。
「胳膊上有一處傷,是刀鋒划過,阿昭沒穿鎧甲。」
「肩頭有一點,是箭擦過。」
「腳也有點傷,這個是阿昭跑的時候沒注意,扭了下。」
「大哥,阿昭可厲害,一點都沒哭,不過,還是怕疼,太醫給包紮的時候,抓著阿樂的手不敢看。」
楚岺認真地聽著,仔細地看著鍾長榮在身上比劃的每一個地方,似乎女兒就在眼前。
鍾長榮將京城發生的事仔細的將來,一席話長長說完,暮色籠罩了室內。
楚岺在桌案前坐著,伸手去斟茶。
鍾長榮搶先給他倒水,一搖桌上水壺的水只剩一半,倒出來在水杯里散發著濃烈的藥味。
這都把喝藥當成喝水了?
鍾長榮鼻頭一酸,扶著桌子有些站不穩。
「當時的情況就是這樣。」他咬著牙說,「事發突然,但阿昭應對得當,阿昭說這是最好的結果,她擔心你著急,別人也信不過,催著我回來。」
楚岺端著茶杯慢慢喝了口,這藥聞著就令人作嘔,喝起來還不知道多難以下咽,一口飲盡也罷了,但楚岺卻像品茗一般自在。
「阿昭,受過什麼苦?」他說,「才會認為,這樣是最好的結果?」
第二十章 所託
受苦?
鍾長榮愣了下,想了想,又點頭,沒錯,小姐在京城的確受苦了。
跟梁小姐的糾紛,必然是受了欺負才反擊。
小姐鬧著要回邊郡,可見在京城的日子多麼難過。
還有他到了京城後,聽到小姐聲名鵲起,但這聲名鵲起他也打聽清楚是受了欺辱反抗換來的。
「三皇子欺負小姐。」鍾長榮扳著手指算,「那些讀書人欺負小姐,就連大老爺一家都欺負小姐。」
他將手重重地捶在桌子上。
小姐真是受了大苦了。
「我上次就不該攔著小姐,該把小姐帶回來,小姐也不用受這麼多苦了。」
鍾長榮說完這話,又忐忑地看楚岺,上次不讓小姐回來是將軍的命令,他並不是罵將軍——他當然也知道將軍這樣決定是不得已。
將軍不要自責啊。
楚岺並沒有懊惱,神情若有所思,搖搖頭:「對阿昭來說,這些苦不算苦。」
他又點點頭,看向鍾長榮。
「我明白了,這就是她上次非要回來的原因。」
什麼什麼?鍾長榮聽到不解,將軍到底是明白還是不明白?
「她還說了什麼?」楚岺抬頭問。
鍾長榮努力想了想,搖搖頭,時間緊張他只想快些回來,再快些帶人回去護衛小姐,小姐也沒有跟他多說。
「這件事對小姐不好嗎?」他問,「陛下他,是在害小姐和您嗎?」
鍾長榮看向前方:「那樣的日子,也不算什麼好日子,至於陛下他——」他收回視線,看向鍾長榮,「陛下他——」
鍾長榮忙道:「陛下他應該是還惦記著將軍你。」說到這裡,他退後一步,單膝跪下,「陛下臨終前想要看一眼火焰令煙花,末將點燃了兩個,違背軍令,請將軍責罰。」
楚岺神情複雜,眼神悠遠,笑了笑:「我現在罰了你,將來見了陛下,陛下肯定等著罰我呢,我才不上這個當。」
這話聽起來讓人想笑又莫名心酸,鍾長榮抬起頭,咧嘴笑了笑:「是,陛下說了,您要是罰我了,他到時候罰你。」
楚岺抬手示意:「起來吧,這火焰令本就是陛下的,他說怎麼用,就怎麼用。」
鍾長榮起身,低聲說:「陛下,也怪可憐的——」
「他可憐什麼,他不可憐。」楚岺淡淡說,「今時今日,都是他縱容的結果,他以為自己可憐,是不知道人間疾苦,不知道世間真正的可憐是什麼,要說可憐,其他人才可憐,人人可憐,阿昭她更可憐。」
他的手攥起,茶杯里的藥水晃動。
他一心要他的阿昭避開人世間的煩擾,過安穩的日子,沒想到,被拉入這般泥潭深淵。
「長榮,我可能真的錯了,不該讓她回京。」
鍾長榮有些無措,不知道怎麼安慰,只能說:「阿昭她就是擔心你這樣想,才急忙讓我回來,她誰都不放心,就要我回來見你。」
楚岺抬起頭看他:「她自己在京城,如今這個時候,群狼環伺,她一個人——」
他問完這個,看到鍾長榮神情突然有些扭捏。
「也不是一個人。」鍾長榮說,「那個,還有,她的人。」
楚岺看著他,似乎沒明白。
「木棉紅。」鍾長榮說,低下頭似乎不敢看楚岺的臉。
室內一陣沉默。
楚岺不說話,鍾長榮不敢不說,低聲說:「說是擔心,讓幾個人跟來京城,不過,這次也多虧了他們,當時在楚家門外,中山王設伏,阿昭帶著皇長孫逃出來,是她們擊殺敵人保護,否則我當時趕到就晚了。」
楚岺將茶杯放下,道:「你回來告訴我消息,她那邊,也要說一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