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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婉晴見她面有懼色,便笑著說道:「母親喚你來,是有件天大的好事要與你說呢。」

  瑩雪立時便跪在了地上,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的謙卑模樣。

  黃氏滿意地瞥了她一眼,便說道:「聽聞墨書的妹妹有眼疾,恰巧這幾日我得了章御醫的名帖,他可是專治眼疾的聖手……」

  瑩雪自小便相信「天上沒有白掉的餡餅」這句話,大夫人為何會突發善心,要給小竹治療眼疾?

  瑩雪跪於下首的身形微微有些顫抖,她左思右想之下,仍是沒有說出口半個字。

  黃氏睥睨著她露出來的半截細白脖頸,居高臨下道:「我喜歡識趣些的丫鬟,也不喜歡在奴才身上白費工夫,我只問你一句話,願不願意做晴兒的媵妾?」

  瑩雪惴惴不安了好幾個時辰,如今乍一聽得黃氏提起了媵妾一事,才明白了大小姐與世子爺的婚事不知為何重又被提上了日程。

  自己心內湧起的不安也有跡可循了。

  的確,小竹的眼疾是墨書的心病,況且以她和墨書的身份來看,一輩子也請不動那章太醫來給小竹看診。

  可她不願意為了一個太醫就賠上自己的一生。

  瑩雪便挺直了脊背,回絕了黃氏之話:「奴婢蒲柳之姿,如何能配得上伺候世子爺?」

  劉婉晴面色陡然一寒,正欲出言訓斥瑩雪不識好歹之時,卻聽得黃氏率先說道:「真真是個有骨氣的丫頭,既如此,你便回去吧。」

  瑩雪也沒想到黃氏會如此輕易地放過自己,聞言她如蒙大赦般地對黃氏磕了個頭,悄悄退出了榮禧堂內。

  劉婉晴覷了眼母親的神色,剩下的疑惑皆堵在了喉嚨口。

  黃氏眼裡閃過幾絲狠意,又將黃嬤嬤與馬嬤嬤喚了進來,仔細囑咐了一通後,方才放她們離去。

  *

  瑩雪出了榮禧堂後,便失魂落魄地靠在了廊下的木柱旁。

  她只是想不明白,劉府里有這樣多伶俐貌美的丫鬟,緣何大夫人獨獨不肯放過自己?

  還有大小姐與那世子爺的婚事,如何就又成了?

  瑩雪又憶起那一日在廂房時傅雲飲俯在自己耳邊的警告之語。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又想起方才在榮禧堂時大夫人那股有恃無恐的氣勢。

  瑩雪只害怕墨書和家中的親人會被自己所連累。

  一邊是黑暗無比,瞧不見曙光的媵妾之路,一邊是墨書和家人的性命安危。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襲卷了瑩雪的五臟六腑,她從未如此厭惡自己這卑微的奴婢身份,生死榮辱、喜怒哀樂,皆由不得自己做主。

  瑩雪咬咬牙,便勉力站直了自己的身子。

  她要去尋墨書,要給家中的親人們遞個信,要讓她們小心些行事,而後她再用匕首毀了自己容貌。

  世子爺與大夫人瞧上的不過是自己的這張臉罷了,等自己毀了容,他們自會對自己棄如敝履。

  瑩雪從榮禧堂跌跌撞撞地走出去後,便繞過了清風苑,打算先回一趟東葫蘆巷瞧一瞧王氏。

  方走至巷口,便迎面撞上了神情慌張的春嬸,春嬸是王氏幾十年的好友,她待瑩雪也似親生女兒般疼愛。

  此刻的春嬸眼眶通紅,瞧見瑩雪後,便慌忙開口道:「瑩雪,快和嬸子回家,你姐姐出事了。」

  姐姐?

  瑩雪心中大駭,連忙跟在春嬸身後往自己家中跑去,剛走至自家的院中,便聽得王氏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春嬸推開門,瑩雪便瞧見了躺在炕上衣衫襤褸的瑩雨。

  瑩雨本就膚色白皙,如今露出來的四肢卻步滿青紅醒目的血痕,兩側的臉頰高高腫起,髮絲散亂,衣裙上還染著些星星點點的血跡。

  瑩雪身子一軟,當下便要昏倒過去,幸好春嬸一把抱住了她,又猛力朝著她人中掐去。

  瑩雪這才恢復了些神智,她一步步朝著瑩雨走去,說出口的話語都顫抖得不成樣子,「娘,姐姐……怎麼了?」

  王氏心疼不已地抱著長女,眼淚似是要在那一刻流了個乾淨,只聽她哭喊著說道:「你姐姐昨日去莊子上做活,今早便有兩個小廝在莊子的田地里瞧見了你姐姐,誰知你姐姐竟被人磋磨成了這副模樣。」

  春嬸懂些醫術,探了探瑩雨的鼻息後,道:「性命應當是無礙,只是得去配副退燒藥,再請個婦科聖手瞧一瞧。」

  瑩雪望著炕上瑩雨的慘狀,一股前所未有的恨意漫上了她的心頭。

  這是她最溫柔似水的姐姐,永遠笑意滿懷,心善且不肯叫苦,每日每夜的做活也只是為了補貼家用。

  姐姐做錯了什麼?為何要被人這般凌./辱。

  瑩雪望著瑩雨身上觸目驚心的傷痕,心內的恨意夾雜著劇痛一齊揉碎了她的五臟六腑。

  她不敢想像,姐姐那時會有多麼痛,多麼絕望?

  如今的瑩雨仿佛一隻了無生氣的破損娃娃,氣息微若地躺在床炕上,仿佛下一秒就要離她們而去了一般。

  瑩雪再也忍不住心內的哀意,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朝著王氏猛地磕了幾個頭:「母親,都是我害了姐姐。」

  王氏擦了擦眼淚,才對瑩雪說道:「傻孩子,這與你有什麼相干,都是咱們做奴婢的命。」

  奴婢的命?

  瑩雪冷笑一聲,一股徹骨的涼意鑽上了她的脊背,她既是笑自己這命如螻蟻的人生,又是笑那些高高在上的愚蠢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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