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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面上,皇帝正常上下朝,甚至比以往還要勤政,但只有皇帝的身邊人知道,皇帝瀕臨瘋狂不遠了。

  一夜一夜的,皇帝睡不著覺。

  張四和守在殿外,像是他經歷了這許多,已經很少有事情能讓他動容了,但皇帝對皇后的深情,卻讓他不止一次動容。

  皇帝抱著皇后的屍首,誰都不讓靠近,一動不動的抱著,不吃不喝,後來還是魏煦來了,一邊大哭,一邊以不能讓父後不安,不能讓父後走得不好看為由,才同意操辦皇后喪事。

  等到後來,因為皇帝表面上正常上朝,別人都以為皇帝走出來了,只有他們近身伺候的人知道,皇帝哪裡走得出來呢?

  晚上在寢殿裡又哭又笑睡著了說夢話算是輕的,有時候睡著了,醒了就非要往皇后陵寢那邊跑。

  後來沒辦法,還是張四和出了個主意,將皇后陵寢旁的土放在一個荷包裡帶回來,皇帝日日帶在身邊,才算是有了個寄託。

  之後,皇帝便著手立太子了。

  立魏煦為太子並不出張四和所料,愛屋及烏嘛,可朝堂上反對的人很多,魏家的人反對的最為厲害,但無論誰反對,也沒有阻擋皇帝的決心。

  這期間,也有人造反,如果皇帝陪著皇后一起去了,只剩下魏煦,說不定會發生什麼樣的慘劇,但魏縉卻向來將兵權抓的很嚴,有人造反,無非他披甲出征罷了。

  留下太子監國。

  太子同皇帝完全不同,皇帝狠絕,太子的手段卻偏柔和一些,皇帝不屑用聯姻手段,太子卻將自己的婚姻當做籌碼。

  太子的后妃中,很多都對太子拉攏朝堂重臣穩定朝堂有著巨大的作用。

  皇帝也不在意,太子有本事,那最好不過了。

  張四和卻看得明白,太子愛戴皇后,可太子也是眼睜睜看著皇后皇帝糾纏過來的,太子有些怕了,根本不敢讓自己涉足深情。

  許多年,魏煦坐穩了太子之位,本來魏煦只要等著繼承皇位便可以了,偏偏魏煦不,反而逼宮造反,囚禁了皇帝。

  張四和後來問過,魏煦說:「因為他想。」

  朝堂上,深沉的眼裡面,他早看到父皇的不滿和催促了。

  當然,這是以後的事情,此刻,魏煦站在殿內,如披著一層柔和的光,太子已經長成,身上的氣度同皇帝完全不同。

  張四和覺得,比起皇帝,太子身上柔和的氣度,更像是已去的皇后多一些。看似柔和,其實心卻很硬,看似有情,狠起來比誰都無情。

  只相信自己,只有在自己能掌控一切全局時,掌控他人喜好時,才會付出真心,對別人的信任始終有限。

  可他又想,先後那麼柔軟的表情和語氣,不應該是這樣的人吧?太子形似皇后,許多手段也似皇后,但逼宮,可能是隨了皇帝,想要的總要緊緊抓在手裡才放心。

  明明太子和皇帝皇后沒有血緣,但他總能在太子身上找到皇帝皇后的影子。

  被逼宮造反,魏縉也沒有震驚,甚至覺得這樣再好不過了,唯一沒想到的是,太子竟然不知不覺間拉攏到這麼些朝臣,比他想的還要出色。

  在太子走後,張四和等人被魏縉趕出了殿。

  魏縉沉默地坐在殿內。

  他想到了許多許多,記憶仍是定格在那在書房裡,隔著一道屏風,有些溫柔的側影上。

  阿虞總是抓住一切機會,勤學不輟的。

  可如今阿虞已經不在了,他走了許多年許多年。

  魏縉惶然,生和死之間道路那麼長啊,阿虞真的在等他嗎?

  他真的會等他嗎?

  思君催人老,歲月忽已晚。

  想著啊想著啊,他就老了,時光就過去了,但他怎麼覺得,沒有阿虞日子如此難熬,又如此漫長呢?

  如果有來生,他想,他應會再抓得緊一些的。

  魏縉喝下了毒酒,他當年躲過了梁粲的毒酒,但終究在這一日還是自己喝下去。

  他盼著這一日太久了。

  魏縉唇邊含著笑意。

  如果有來生,他再不會同阿虞浪費這許多時間了,他們可以有更長更久的時間在一起,他再也不會逼迫他,而是守著他,如同後來皇宮中這些年一樣。

  摸索、退讓、隱忍、妥協,但也喜悅。

  魏縉茫然間,或許是臨死前出現了幻覺。

  年輕時候的自己和阿虞。

  魏縉一時只以為做夢,連呼吸都不敢加重。

  「遊學?」魏縉低低重複了一遍阿虞的話,他貪婪地看著眼前的阿虞,接下來,阿虞會和他爭吵,之後會離開,他會憤怒孤注一擲地前往邊疆。

  因為他還幼稚地以為,只要自己足夠強大了,總能得到他所想要的,他所想要的不多,阿虞卻是他輾轉反側,寤寐以求。

  「該說的都說了,世上無不散的宴席,我這就走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罷。」

  陸虞說完,卻見到魏縉忽而拽住他的手,魏縉的手心裡冒著汗,語氣卻莫名地堅定,仿佛孤注一擲一般:「我同你一起去遊學。」

  「不,不只是遊學,你去何處,我便去何處,你活著,帶著我,你死,」魏縉眼圈紅了,「求你也帶著我。」

  接著,他便見阿虞不可思議一樣地看著他,又摸了摸他的額頭。

  平時尋常的動作,總讓他覺得溫暖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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