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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濱陽尋找林蘅未果,靳卓斯眼瞳里還能閃爍的一點微光也消失了,回去之後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吃不喝。

  這不是小孩子發脾氣鬧絕食的任性妄為,餓一兩頓、難受幾天,就能勾起別人的憐憫和愧疚,從而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靳卓斯渴求得到憐憫和愧疚的人已經找不到了,所有都失去了意義。

  柯姝終於忍無可忍沖了進去,就看到靳卓斯閉著眼睛倚在牆角,手腕處是縱橫交錯的劃痕,鮮紅和血液積了一小灘。

  牆上是猙獰的爪痕和混著乾涸血液的錘擊痕跡,靳卓斯兩隻手的指骨被破碎的皮肉黏連在一起,他的肢體像是被暴力擰拆的關節人偶,臉上卻露出了像賣火柴的小女孩見到外婆一樣的幸福安詳的表情。

  柯姝眼前被眼淚蒙得一片模糊,喉嚨發不出聲音,只能伴隨掉落的淚水不斷嘔吐似的抽搐。

  一具喪失意義的空殼,該費多少力氣才能填補完整?沒有人比柯姝更能理解這個概念。

  她把靳卓斯培養得那麼優秀,靳卓斯躁鬱症也漸漸好轉,只是因為幼年經歷不愛說話,和她關係也不冷不淡。

  但愧疚已經把柯姝壓得抬不起頭,她也不奢求靳卓斯能和她多親密,有空看看她或者電話隨便聊兩句就已經足夠。

  柯姝一門心思補償靳卓斯,她想她自己可能不適做母親,那就應該找到靳卓斯真正的母親來做。

  靳卓斯被拐賣和收養的卷宗,因為時間太久已經找不到了。蘇蘅是靳卓斯幼年唯一親近的人,也是唯一掌握靳卓斯這段被拐經歷的人。只有他才有線索可以找到靳卓斯的生母,雖然尋找生母宛如大海撈針,但好歹能有一個念頭。

  柯姝凝視蘇蘅躺在弗洛依德塌上顫抖的軀體,不斷施加語言、動作暗示,讓他把塵封的記憶剖出。

  催眠像是探索稀有礦石的工作,一點點在土壤中深挖,每一個不確定因素都有可能導致挖掘方向錯誤或是力度失控。

  柯姝能明顯察覺到蘇蘅對追溯往事格外抗拒,像是有一塊巨大而堅硬的頑石擋在中間,阻擋了柯姝往下挖掘的步伐。

  但她顧不了也不想顧,醫者的慈悲和仁心都被對他的恨意抹殺了。為了找到對靳卓斯有利的信息,她將蘇蘅好的、壞的、痛苦的、悔恨的全都傾倒出來。

  蘇蘅的身體在柯姝指引下像篩糠一樣顫抖起來,像是身處極寒之地,他收攏四肢畏縮成一小團,擺出胎兒在母親子宮裡那種渴求安全的姿勢。

  蘇蘅看上去痛苦到了極致,像是翅膀快要破碎的蝴蝶,但柯姝還是不停地施加「繼續往前飛」的命令。

  蘇蘅靈魂游遊蕩盪回到了初入大學時候。因為他的疏忽和僥倖,外婆在摧心剖肝的巨痛中無人知曉地走向死亡,在陰冷、髒污中孤獨地離開人世,直到整個房間都瀰漫著令人窒息的腐臭,才被人發現。

  在他為悲憤闖下大禍的時候,是林青霜從京市拋下劇組趕回來拯救他。蘇蘅一夜之間仿佛喪失了一切,他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只有林青霜一個了。他躺在病床上哭著拉著林青霜的手,憋屈得像一個跪在谷底的可憐蟲,乞求她千萬不要離開。

  蘇蘅痛哮起來,腹部像受到難以抵擋的重擊,瘋狂向前弓起身子,神情破碎、嗓音嘶啞,靈魂時刻能沖碎皮囊然後化成輕煙隨風彌散。

  柯姝看到他這番慘狀,手中揚著的蠟燭不自覺往下低了低,一念之間,突然被蘇蘅拉住了手腕。

  柯姝與蘇蘅四目相對,心跳像過山車一樣大起大落,警惕又畏懼地看著蘇蘅,血管打鼓似的撞擊她的耳膜。

  蘇蘅滿臉淚水地盯著柯姝,抓住她的手腕喏喏地叫了一聲媽。

  柯姝感覺胸腔里驟然空了一瞬,僵硬地被他拉著,表情難看到了極點,心情像是打翻了油漆桶一樣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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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蘅上大學要去京市,沒辦法和外婆住在一起照顧她,特別不放心她的身體。外婆看林蘅這麼憂心忡忡,主動安慰:「你姥姥又不是病得喘不上氣了,你媽媽還花那麼多錢每個月給我請護工照顧,你還擔心啥。你安安心心把書念好,我沒別的好求的。」

  「嗯,知道了。」林蘅抱抱她,摩挲她的肩膀。

  林蘅學的是醫學專業,課業多、任務重,還要做兼職賺生活費,還要抽時間打聽京市有沒有領養小孩叫「趙銳」的,每天累得半死,和外婆聊天的力氣都沒有。

  不過叔伯從外地回來給外婆養老,醫生也說她的病多加調理也有好轉的可能,林蘅多少安心了些。

  下課有時間就給外婆打電話,稍微聊兩句困得倒頭就睡,但大多數時候是二叔接起來的,詢問一番,二叔說老人睡著了,說一切都好。

  林蘅下課時間很晚,和外婆睡覺時間衝突,了解外婆病情還是從二叔那兒。都是親生的,叔叔伯伯照顧,林蘅能有什麼不放心的。

  林蘅一直都這麼想的,等學期忙完大半再給家裡打電話,專門挑了個外婆不睡覺的時候,二叔二嫂卻一直推諉,一開始說去複查了,可是林蘅清楚了解醫生囑咐的流程,今天不可能複查,然後又支支吾吾地說外婆出去找人玩了。

  林蘅皺著眉說他們,出去玩什麼啊,現在這時候了還讓她自己出門,你們都不看著嗎!

  二叔支支吾吾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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