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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凝一時訝異,岐陽竟抹了把淚,肅容:「岐陽拜見公主!」

  契闊重逢,各自安好。

  扶青國內流落的巫夜人約有三四百之多,西邊諸國中也零散分布一些,岐陽已將他們登記在冊,以巫夜文字寫就。

  他將名冊呈給葉凝時,葉凝逐頁翻過,竟油然生出些敬佩之心。名冊中記錄的人員涉及七八個小國部落,他們或隱於鬧市,或居於僻野,或流入各種幫派,岐陽卻能搜羅整齊,可見他十分盡心,不由盛讚。

  岐陽常年奔波在曠野雪山之間,一張臉被風颳得有些黝黑,加之他常年習武后身材結識,瞧著十分勇武。被葉凝誇讚後,他面上浮起靦腆,語氣卻是堅決:「岐陽一直在等公主和王子殿下歸來。這些人散居分布,卻都習武強身,只等你們帶大家重回巫夜!」

  「我明白。會回到巫夜的!」葉凝握緊那捲名冊,肅容。

  幼時的「公主」二字於她而言是尊榮富貴、寵溺驕傲,而今的「公主」二字已化作使命,沉甸甸壓在肩上,予人前行的力量。

  回歸故國,不止是她的執念,更是無數巫夜遺民的夢想。

  以前獨自在杞國漂泊時,念及興復巫夜,雖也有澎湃激動的情緒,卻偶爾覺得孤獨無助,被深深的茫然無力包裹。而今,終於看到了希望!

  也許這條路艱難險阻,也許她不夠強大,但是有這些人與她同行,便無所畏懼!

  在此駐留兩日,葉凝便啟程而往花間。

  馬車在雪原上蜿蜒前行,葉凝忽而捲起車簾,看向賈笙挺直的脊背:「岐陽也不知道你是逸王的人吧?」

  賈笙背影一僵,搖頭:「此事是我獨立負責。」

  葉凝便哼了一聲,縮身回去:「若他現身,難保不會有人想將他剝皮抽筋。」

  賈笙默了默,忽然問道:「葉姑娘呢,也恨王爺麼?」葉凝冷笑不答。

  沉默四散蔓延,賈笙等了很久不見回音,平靜無波的臉上終於覆上落寞。她終究是恨的,家國頃刻覆滅,數十萬族人死在杞軍刀下,焉能不恨?

  那如果她知道當年他曾作為大軍副將,斬殺了無數巫夜人,會怎樣?如果讓沙朗若、岐陽他們知道,是他率軍入侵,殺了他們的手足兄弟,是他當先殺入杞國的王城,逼得那些人焚毀王城,投湖自盡,還會這樣友好麼?

  那些淳樸堅毅的笑容,會頃刻間消失無蹤罷。

  他忽然苦笑,竟覺刻骨的蒼涼悲傷。夜深夢回,後悔過無數次,然往事已矣,悔有何用?

  展目望遠,雪原上忽然起了風,鉛灰色的雲層中有雪片緩緩落下,龐大無聲,迷迷茫茫的看不清前路。

  風雪漸而猛烈,肆虐的烈風呼嘯著灌進車廂中,葉凝裹緊了猞猁裘,抱著手爐哀嘆:「這天怎麼說變就變,剛才還天晴呢。」

  馬車的速度比先快了許多,秋琳臉色微變,探身出去:「看這天氣,不會來場暴風雪罷?」

  雪原之上天氣善變,前一刻還雲高日朗,下一刻也許便是寒風肆虐,氣溫驟降,若是連著兩天暴雪就更糟糕。

  賈笙戴起了暖帽,也是焦灼:「五里外便是淞陽驛站,我們儘快趕過去。」

  風勢更大,嘶吼不止,雪片紛紛揚揚落下,轉瞬便已覆滿車頂。不消片刻,路上積雪已至馬膝,車輪陷入深雪中,如何能行得快?

  眼見雪愈落愈疾,賈笙再不猶疑:「離驛站還有兩三里地,馬車行得緩慢,葉姑娘請下車罷。」

  葉凝裹緊猞猁裘,將暖爐藏入懷中。秋琳率先躍下馬車,與賈笙交換個眼神,兩人扶著葉凝,棄了車馬在雪原上疾奔起來,兩道極淺的腳印轉瞬不見。

  車馬分離,那匹棗紅色健馬便跟在身後,卻很快便被落下。

  冷冽的風撲面而來,強勁刺骨,衝擊得葉凝幾乎無法思考。微微眯起眼,但見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萬物模糊。

  葉凝天生體寒,如今冷風灌入脖頸,冰冷的雪片拍在臉上,只覺寒冷徹骨。

  氣溫愈來愈低,她的手腳漸漸麻木,臉頰亦被凍僵,就連意識都被凍得模糊。她微微翕動嘴唇,想說聲「冷」,然而冷風自微張的口鼻灌入,直透肺腑。

  極致的冰冷中,腹部忽然有種刺痛突兀地蔓延,漸而波及全身,便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仿佛胸臆中漸漸結成一團冷冰,迅速擴展蔓延,要將她的五臟六腑都凍住。

  怎麼回事?葉凝意識模糊。她已裹了那樣厚的猞猁裘,還在懷裡藏了暖爐,可身體為何會這樣?明明只是畏寒而已,怎會發作到這種程度?

  四肢僵冷,她甚至連手指都無法動彈,刺耳的冷風呼嘯著遠去,意識已沉入冰凍的深淵。

  秋琳和賈笙步伐迅捷,很快便至淞陽驛前,周圍烏壓壓擠了許多客商馬匹,馬蹄凌亂踩下深深腳印,轉瞬便被暴雪埋沒。

  客棧門口的漢子裹緊了衣帽,大聲地招呼:「快快快,待會就得關門!」

  他們頓住腳步,舒了口氣。轉看葉凝,便見她嘴唇青紫,僵直的立在深雪之中,臉上殊無血色。

  秋琳大驚失色,低喚了聲「葉姑娘」,然而冰冷的人已毫無反應。她心下慌亂,就連手腳都有些發抖,怎麼回事?明明方才還好好的,這一路疾奔雖然寒冷,卻也不至如此啊……

  賈笙手指探過葉凝微弱的呼吸,亦被嚇了一跳:「快將她扶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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