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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緗之道:「刺客羽翼未豐,刺殺秦二應該是為了泄憤。」
建寧帝頷首,「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們現在殺不了我。」
景緗之道:「不過是想給臣一個下馬威罷了。」
建寧帝蹙起眉頭,「你說得對,當年還是朕太仁慈了。」
景緗之不置可否。
當年他的確想過斬盡殺絕,但隨著年紀越來越大,性格不像以往那樣尖銳,他反倒感激建寧帝阻止了他。
如今建寧帝開始後悔,他便明白了司徒演的苦心。
帝王心術,不可不防。
他以前太放肆了。
建寧帝問:「查到什麼了嗎?」
景緗之搖頭,「迎親的是王府護衛,射擊距離太遠,趕到時,刺客已經不見了。」
建寧帝道:「如此看來,秦二能活下來實屬不易,朕倒是給你指了門好婚。」
景緗之認同他的話,如果不是秦禛,換成任何一個女子,今天都很難活到昭王府。
建寧帝靠在椅背上,忽地一笑,「秦二身著一席紅色嫁衣,騎一匹黑色駿馬,在市井中招搖過市……嘖,朕倒是很期待與她的會面。」
他揮了揮手,「好了,宮門就要落鎖了,回吧,不要辜負了人家。」
「是。」景緗之起身告辭。
從宮裡出來時,一輪彎月掛上了天際,清雅,明亮。
景緗之騎著馬,溜溜達達往回走,不急不躁。
盞茶功夫的一段路,他走了一刻多鐘。
回到家時,賓客已經散了,偌大的王府恢復了平靜,只有一串串彩燈兀自在早秋的夜風中熱鬧著。
景緗之換了衣裳,在外書房喝飽茶水,這才往正院去了。
「王爺到。」守在門口的小丫頭喊了一聲。
景緗之特地看了她一眼,他不認識,應該是秦禛帶過來的。
小丫頭縮了縮脖子。
景緗之進正堂,穿過起居室,到了臥房。
紅燭高照……
八仙桌上擺著一隻托盤,托盤裡的兩隻玉瓠瓜里裝著純淨清香的酒。
「王爺。」秦禛放下手裡的書,從床上起了身。
她卸妝了,濕潤的秀髮在頭頂鬆鬆地綰了個圓髻,身上穿著大紅色襦裙,襯得臉蛋白裡透紅,燭火在晶亮的大眼睛裡跳躍,格外好看。
景緗之依稀記得第一次見她,她穿著嫩粉色褙子,給他留下一個極為做作的印象。
他大步走到秦禛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秦禛莫名其妙,卻也沒有後退,仰著脖子,寸步不讓。
景緗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張粉嫩、飽滿的唇上,頭一點點低了下去……
起初,秦禛無動於衷,靜靜等待對方不戰而退。
但當薄唇越來越近,對方的鼻息越來越熱時,她忽然意識到,這是男權社會,跟男人做這種較量毫無意義,對方只會覺得她輕浮不堪,卻絕不會因此愛上她。
思及此,秦禛腳下一滑,後退了一大步。
景緗之轉了幾下手中的小刀,唇角勾起一抹瞭然的笑意,在八仙桌旁坐下,用陳述的語氣說道,「你不想嫁給本王。」
秦禛道:「是王爺不想娶本王妃才對。王爺想說什麼,大家開誠布公不好嗎?」
景緗之揮揮手,把伺候的嬤嬤和婢女趕了出去,翹起二郎腿,「開誠布公就是本王不喜歡你,不想碰你,但明天宮裡的嬤嬤會來收帕子。」
「帕子?」秦禛蹙了蹙眉頭,「哦,元帕。」
她朝架子床走了過去,從抽屜里抽出一張不小的絲帕,然後又往化妝檯走一趟,從裡面取出一支細針、一隻小瓷瓶和一支毛筆。
「這個簡單。」秦禛在景緗之的對面坐下來,用細針在食指指尖一戳,擠出一滴鮮血,然後戳中指,再擠出一滴,揉一揉絲帕。
絲帕皺了,兩滴血交匯、印染。
「還不夠髒。」秦禛嘀咕一句,打開小瓷瓶,用毛筆蘸了蘸,大力在兩滴血附近皴擦幾下。
絲帕上又多了一片血紅色。
「再來一點兒茶水。」秦禛從茶壺裡倒出兩滴茶水,揉開,「嗯,這就很好了。」
景緗之看一眼,又飛快地別開了,「好噁心,什麼亂七八糟的。」
秦禛道:「保證王爺能過關就是。」她把兩個瓠瓜里的酒倒在痰盂里,「對了,這正院我住不慣,王爺給指個新院子吧,我想離花園近些。」
景緗之起身朝淨房去了,「三昧院,你的嫁妝都在那邊。」
「三妹院,這是什麼名字?」秦禛一時沒反應過來。
景緗之道:「三昧,正定也,梵語。」
秦禛挑了挑眉,明明是個殺神,卻妄想追求平靜,這是缺什麼就要彰顯什麼嗎?
她把帕子收起來,叫來下人伺候景緗之洗澡,獨自上了床。
淨房裡傳來持續不斷的水聲。
秦禛起的太早,白噪音很催眠,她很快就迷糊了過去,一直到身邊有了細碎的動靜。
她睜開眼,與正在躺下的景緗之對了個正著。
景緗之明顯慌了一下。
「不要!」秦禛心中一動,嘴裡發出一聲囈語,「王爺輕點兒……」
景緗之一下子坐了起來,壓低聲音說道:「你在搞什麼鬼?」
「呵呵呵……」秦禛捂住嘴嗤嗤地笑,隨後又道,「痛痛痛……啊,不要啦,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