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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那時候的沈峯,對此避之不及。他認為她就是個表里不一,舉止輕浮的怪咖。

  然而這卻不是他千里迢迢躲到美國去的原因。

  外界並不足以讓他心生恐懼,他恐懼的是他自己。他恨透這種,無法控制自己的感覺。分明對她嗤之以鼻,卻又做著與內心想法完全不一致的事情。

  沈峯在美國的時候,時常想起一個畫面。尹桑在公廁里,就著那點星光,背單詞,耳邊就是幽怨可怖的音樂。那個時候的自己,焦灼的心放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心角的酸澀感。

  他心疼。他竟感到內心柔軟。

  在去美國之前的那段時間,他所有的時間、精力,都花在了辯論上,和同學待在一起,一討論就是一整周,他沒回過家。甚至答應了到華中去比賽。

  學校里不乏優秀的女生,也有他欣賞的,但,他從未為任何一個人,捏軟自己的心角。

  記得那時在火車上,他徹夜未眠,想的最多的事情,是她晚上夜裡起來,看不到他會不會有一點不適應。男生們聊起女生,有人曾問過他:「呂落怎麼樣?」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的回答,大概是,很優秀,非常不錯,這樣的詞彙。

  然而他的黯然,淹沒在黑乎乎的車廂里。

  是,他身邊有不少,他覺得優秀、不錯的女生,但是此情此景,他想到的為何不是她們?

  很優秀,非常不錯,那又如何,與他無關。

  這讓他無所適從,他何嘗不是一個表里不一的人。

  以畏懼為藉口,他躲了。可是是否真的躲得掉?他只能自欺欺人。

  他們結婚,他也從未給她投去,屬於丈夫的視線。

  尹桑這樣的女人,沈峯曾想,他大概下輩子,都不會喜歡上,至於為什麼忍不住投去視線,他想他多半為蠱所惑。

  他的愛情觀很簡單,就是沒有愛情,最自然超脫。她勾引她,他就接受,身體愉悅也是生活調味方式之一,並且這一過程,通過結婚證,早已合法化,何樂而不為?

  可是上天哪能讓人這般撿便宜?

  人生枯榮,沉浮無常。你不在意愛情,它偏偏找上你,看你作死,看你沉淪,等你一個不小心,碾碎你。

  能感喜歡,必有微末欣賞,愛卻未必。

  沈峯終究想明白——他從不欣賞尹桑,可他愛尹桑,這絲毫沒有矛盾。

  或許,這還要感謝邵錦驍。

  當邵錦驍在他的公寓發現一排尹桑的作品,開始嘲諷他。

  ——一個被蠱詛咒的可憐人。

  ——一個自欺欺人的可憐人。

  ——他真瞧不起他。

  邵錦驍問他:「沈峯,你想像過和這樣的女孩子過日子是什麼樣嗎?」

  或許邵錦驍是想說,毀天滅地,暗淡無光吧。

  沈峯就托著腮,真的開始思考,如果他們生活在一起,會是如何?

  會壞過他現在自欺欺人,整日「偷偷摸摸」麼?

  會壞過惶惶相思不可終日,淒淒衷腸不能傾訴麼?

  即便是蠱,做一隻被操縱的傀儡,如果心情愉悅那又有何不可?

  沈峯承認,驕傲如他,只想就此臣服。

  書上,尹桑說:「真正遇見愛人,你會發現他堅硬外皮下的軟弱,你便再也沒有辦法將他歸類。」

  他早已無法,將尹桑歸類到所謂怪咖,在他心裡她早就是一個同樣需要人關懷和保護的女孩子。

  當他想要擁抱她的那一刻,掙扎就已經太遲了。

  他浮游在尹桑構築的情感迷霧裡,險象環生。他給自己注入了,披襟斬棘,逢凶化吉的勇氣。

  老爺子來電告訴他,尹桑心理疾病嚴重的時候,他決定回國。

  回國後他所做的一切,也印證了他的想法,他躲不掉的。他對尹桑的了解,已經超乎自己的想像;他能為她做的,能為她忍耐的,也超出了以往的極限;他已經沒有任何退縮的念頭。

  這期間,他從來沒有想過,連番的拒絕,會把他逼到什麼境地。

  他走到窗邊,樓下車水馬龍,確實很堵。

  天都已經黑了。

  路燈亮起來,有斑駁的樹影在尹桑臉上明明滅滅。

  她索性下來走一走。

  這條巷子,現在已經路燈成排,她上學的時候,還漆黑一片,星星點點的燈,來自小販的推車。她每天晚上都要穿過這條巷子,到巷口去等公車,也曾發生過她不願意回想的事。

  因為整她被勸退的幾個女生,找了幾個附近職校的男生,在漆黑的巷子裡堵她,她兇巴巴的語氣里,透露著恐懼,幾個男生一個一巴掌甩下來,她的腦袋就嗡嗡作響了,她踹了其中一個人的褲襠,換來了更殘暴的報復,他們扒了她的校服,拿著電筒射她的眼睛,閉著眼的尹桑聽到了咔嚓咔嚓的拍照聲,隨後他們就把她的腦袋往牆上摁,罵她婊子,還往她嘴裡塞粉末。

  尹桑聽到打鬥聲的時候,神智已經不是很清醒,她聽到那幾個小混混的聲音。

  「誰!」

  「想打架啊,自報家門!」

  「去你媽的,到底誰!」

  她開始筋攣,手腳無力,慢慢失去意識。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家裡,老爺子在床邊,擔憂地看著她。

  老爺子說,是警察把她送回家的。

  她眼神黯下去。或許是藥物作用,她感覺自己,聞到了屬於沈峯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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