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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喜歡看他吃癟,他如果束手無策,她就會心情大好。

  或許她自己沒有發現,她今日,話都多了一些。

  「你的耐心,超出我的想像。」邵均難得誇人。

  沈峯輕笑了聲,「欠她的。」

  尹桑到達蘆笙坪的時候,幾個姐妹拽她入列,塞給她花束,有人問她:「你怎麼一個人來了?」

  她下意識回頭看,已經不見沈峯的影子。

  「可能還沒清醒。」她說著,又在思考,沈峯到底醉沒醉?

  一分神,就踩錯了步子。

  踩堂是參與度最廣的活動了,除非表演性質的,其它時候,都是男女老幼來者不拒的,大夥圍著蘆笙柱,最里圈是吹立地大蘆笙的寨老,然後是吹小蘆笙的邊奏邊跳的後生仔,外邊層層圍著盛裝的女人們,再外頭,就是穿著便衣的遊客還有精力還盛的老人。

  此時鎮上的領導和影視公司一行人、慕名而來的遊客、過路圍觀的行人,也圍起了圈,手拉手跟著跳,沒幾個踩對步子的,都在有模有樣的瞎轉,樂呵呵的。

  「師妹!」

  尹桑回頭。

  盛岳胸前掛著相機,左右手都牽著苗妹,圍著圈在跳,蘆笙洪亮,他幾乎是扯著嗓子喊,「我真的是路過!聽到熱鬧聲,師傅就把車開進來了!上次灌我酒那姑娘,還在村口灌別人呢!我喝了一碗才進來的!」

  「比上回還熱鬧啊!」盛岳說。

  尹桑笑笑點頭,「歡迎歡迎,好好玩兒。」。

  每一圈轉的速度不同,方向也不同,很快尹桑耳邊就沒了盛岳的聲音。

  身邊姐妹問:「誰啊,怎麼覺得有點眼熟?」

  「我師兄,上次來過。」

  「他啊!那次榮芬還把他認作你情郎仔,」湊耳邊,換小聲,「一個學妹,一個師兄,你和你老公玩什麼呢?」

  有什麼關聯?

  尹桑癟癟嘴。

  樂曲演奏過一輪,可以休息,還有精力也可以跟著繼續跳,尹桑踏著舞步退出圈子,感覺撞上了人,她趕忙回頭。

  沈峯手臂上掛著外套,就穿一件襯衫,另一隻手摟她的腰,「慢一點。」說著往下探去夠她的手。

  尹桑手裡拿著花束,沒有牽回去,走到邊上,靠在柱子旁休息。

  沈峯拉她坐下,她擺擺手,「這裙子,不能坐。」

  手工軋的裙子,褶子的條數都是吉利的,這一坐,壓壞了,就不吉利了。

  他站起來,把她手裡的花拿過去攥在一邊手,另一隻胳膊摟著她,讓她靠著自己。

  邊上都是人,山里人見拉個小手都得看半天,何況被圍觀對象是沈峯。意外地,她沒有掙脫,反而轉過身來,抱著他的手臂靠著,免得銀冠礙事兒。

  一直到第二輪結束,她還一動不動地靠著。身邊有圍圈的人經過,調侃他。

  「沈總這趟來啊,就圍著村花轉了。」

  「英雄難過美人關吶。」

  「說起來,咱們可是面都沒見著!」

  「就是轉過來了也看不上咱啊哈哈哈。」

  圈子轉過去了,聲音又遠了。

  尹桑終於動了一下,沈峯勾勾她的指頭,「回去休......」

  「沈峯你幹嘛來了?」她打斷他。

  沈峯想了一會兒才說:「我說你就信?」

  尹桑搖頭,銀鈴搖曳,聲音清脆。

  沈峯說:「你信了我再說。」

  她今天也不知是怎麼了,總是覺得很乏,她說:「回去睡了。」

  說完就放開他的手臂,繞過人群往村上走了。沈峯沒有跟上。

  尹桑一回到家,就把腦袋伸過去,「咪洛,幫我摘帽子。」

  阿嬤心裡還計較著上午的事情,低聲說:「桑桑啊,你從小就懂事,怎麼現在糊塗呢?你有郎仔了啊!」

  尹桑嘆了口氣,摸過老人的手,問:「那個達配好,還是我好?」

  阿嬤睨她一眼,「當然是我的桑桑好。」

  「咪洛,如果大家都這麼認為,就好了。」她說著,自己摘了帽子,脫了百鳥裙、百褶裙,上衣沒脫就上樓了。

  阿嬤見她有些失神,喊了她一聲,她說了句困,頭也沒回。阿嬤一個人在堂屋裡,嘆了口氣。

  從她房間的窗戶望出去,夕陽漸矮,群山包圍下,蘆笙坪下歡喜熱鬧,花花綠綠的顏色中間,她似乎還能看見一抹純白色。沈峯襯衫的顏色。

  她一躺下就睡著了。但睡得不好,許多畫面堆砌起來,顏色濃稠,視野渾濁一片,慢慢的一幀一幀綿延開。

  第一幀,是那灘血水,那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或許說,最親的東西。然而她從未見過它,只是知道,它在她胸前,從未離開過。

  她很難去界定它算什麼,即便一樣不值錢無意義的東西在身邊久了,也會有感情,即使她知道,那個血嬰,說白了就是這廣袤世界裡,任意小分子的聚集,她仍舊無法擺脫,曾經與它日夜獨守的依存感。

  依賴又畏懼。

  第二幀,是大院裡那些人的面孔,他們繞著她走。

  在那之前她幾乎從未與人交往,所以她當自己不在意,事實上她的表現也恰恰是如此,然而夢魘里一聲聲「怪胎」,提醒她,她介意,正因為介意所以佯裝不介意,以更頑固的姿態去對抗那些攻擊。

  第三幀,是沈母憂心忡忡的面孔,不知是想讓她生,還是害怕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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