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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並無不妥!」

  微啞的聲音,並非出自章孝溫,而是從門口傳來。

  章氏父子愕然抬頭,魏鸞亦嵴背微僵,下意識回頭望過去。

  一道極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的眼中。

  是廢太子周令淵。

  ……

  比起章氏父子和軍中眾將的征殺籌謀,周令淵在這場戰事裡,除了充當章孝溫扯出的大旗外,並無旁的事情可做——幼時名儒教導,年長後參議朝政,他所學的多是如何治理朝堂,跟群臣打交道,卻從未碰過兵法。

  既無韜略可調兵遣將,又沒法上陣殺敵衝鋒陷陣,成了實打實的擺設。

  而他的面容氣度,也與從前迥異。

  魏鸞印象里的周令淵溫潤如玉,行事溫和,清秀的骨相襯以貴重氣度,錦衣玉帶自有翩然風采,尤其那雙偏似桃花的眼睛,曾令無數貴女傾慕。便是後來遭受挫折,性情里添了幾分陰鷙,將她囚困在琉璃殿時,偶爾發瘋到近乎失控,卻還不負東宮太子的風度。

  此刻的周令淵卻消瘦之極,整個人如劍鋒飲血,褪去所有的溫柔和氣,讓人覺得冰冷。

  秋風鼓動衣袍,愈顯得身形單薄。

  逆著光看清眉眼,他的神情里似藏滿怨憎憤懣,又如同消磨盡意志的困獸,帶幾分頹喪。

  自打東宮一別,兩人就再也不曾會面。哪怕是周令淵被囚禁在皇宮的那半年裡,魏鸞為避麻煩,也不曾去探視,只讓周驪音代為勸說,盼著他能振作,迷途知返。誰知久別重逢,他會變成這般模樣?

  風拂進門檻,帶著淡淡酒氣,分明是周令淵身上的。

  魏鸞不由愣住。

  裡面章氏父子似習以為常,只拱手為禮,原本含淚坐著的章念桐大抵也沒料到昔日的夫君會變成這模樣,手扶著桌案,詫然起身。想起自身囚困後容顏盡損、滿面傷痕,又似不願被他瞧見,側身躲開。

  周令淵卻沒留意,只將目光落在魏鸞身上。

  他已有太久沒看到她。

  自打那日盛煜將她帶離東宮,之後除了周驪音偶爾遞來的消息,兩人間便再無瓜葛。以至於方才在院外看到魏鸞的背影,周令淵幾乎以為是看錯了,卻因太過驚愕,還是忍不住跟了過來。而後,他便聽到了章孝溫的那番言辭。

  他忍不住闖了進來,打斷章維的維護勸阻。

  片刻安靜,還是章孝溫打破了沉默。

  「太子殿下說得對,此舉並無不妥。」他自然知道當初周令淵對魏鸞的深情,原本還想瞞著周令淵,未料對方竟會贊成,心中不免意外,亦毫不掩飾地探道:「只是既要當人質威脅,難免須下狠手。太子不會心疼?」

  周令淵嗤笑,竭力將目光挪開。

  連日酗酒宿醉之後,他的眼神黯淡而空洞,冷聲道:「她是別人的妻子,早就與我恩斷義絕,何必心疼?盛煜害得我落到今日之境地,又在肅州窮追不捨肆無忌憚,若能要挾他,何樂而不為?」說話間,瞥向魏鸞的方向,神情里流露幾分怨毒。

  魏鸞聞之沉默,章念桐面露愕然。

  數年夫妻,同床異夢,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周令淵對魏鸞的痴迷,哪料今時今日,他竟會說出這樣一番言辭?果真是深陷囹圄後性情大變,由愛生恨,再無昔日溫柔。原來所謂深情也不過如此,她心中冷嗤,漠然坐回椅中。

  章孝溫倒是反應如常。

  畢竟,昔日身份尊貴、離皇位僅一步之遙的太子落到今日之境地,心存怨毒著實是意料之中的事。既然周令淵都不介意拿魏鸞當棋子,推到兩軍陣前要挾盛煜,他更不會顧惜所謂的舅甥之情——早在魏知非逃走時,他就已將敬國公府劃為對手,更勿論曲園的深仇大恨。

  遂命人將魏鸞帶下去看著。

  原本神色冷漠的周令淵卻在此時開口,道:「我跟她之間還有些舊帳沒算,舅舅若不急著用她去對付盛煜,暫且將她交給我兩日如何?等帳清算完了,舅舅隨意處置。」那語氣姿態,倒有幾分被背叛後咬牙切齒的意味。

  章孝溫樂得看戲,遂賣了個面子,允他帶魏鸞回住處。

  ……

  周令淵的住處也在都督府里。

  因章孝溫打的是為太子鳴不平,剷除奸佞清君側的旗號,當著眾位將士的面,待周令淵倒是頗為周到的。這院子的陳設布置絲毫不遜於章孝溫起居的屋舍,裡頭侍女僕婦俱全,憑著章家百年基業和無數斂財,亦頗為奢豪。

  周令淵沉默著走在前頭,面無表情。

  魏鸞亦沒有出聲,跟在他後面。

  那晚她看到阿姮安然無恙,被人打暈在荒山,再醒來時,人已被裝入貨箱中,遠離京畿。好在對方急著趕路,並未動她的衣裳,藏在裡面的逃生物件也都還在,只是處境不明,不宜貿然動手,只能忍耐。

  那晚寄宿農家,她如同囚犯放風般,難得從貨箱中出來透氣,便看到了章念桐。

  ——偽裝成商人模樣,周遭眾人卻待她十分周全。

  魏鸞滿心驚愕,章念桐卻像是怕打草驚蛇,即使滿目怨毒,也不曾多說話,很快命人將她裝回貨箱。再後來一路顛簸,難得透氣時被無數雙眼睛盯著,她渾身逃生的東西派不上用場,更不能貿然求助玄鏡司,只能靜觀其變。

  原以為是長公主打算將她和章念桐盡數送走,誰知會來到肅州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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