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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穆帝給的密旨中,特地叮囑過他要顧全大局,足見其態度。

  盛煜唯有竭力按捺。

  晝夜被拉長,近乎度日如年。

  有公事在身時盛煜還無暇多想,每每夜深得空,萬籟俱寂,想到魏鸞身在敵營,不知會受何等苦楚,心中便如被沸油煎熬,坐臥不寧,恨不能此刻便丟下差事,前去營救。如此熬了兩三日,終於盼來了消息——

  「少夫人被送去了涼城。先前章家一直扮作商人掩藏行蹤,少夫人和章念桐都被裝在貨箱裡,藏得極為隱蔽,也沒法察覺。到了豐城後,雖沒放出少夫人,章念桐卻露面了。只是章家派了幾百騎兵護衛,兄弟們無從下手,跟了盯了兩日,趁夜潛進去,貨箱裡果然有少夫人。只是對方重兵護衛,前後又都是章家地盤,沒敢打草驚蛇。」

  盧璘拱手稟報,不敢多看盛煜。

  長案後,盛煜的臉色陰沉如臘月寒冰。

  秋末的北地早已是百草凋盡,到了夜晚,刺骨冰寒的風從每一處門窗的縫隙里鑽進來,滲入骨髓的寒涼。盛煜身上是玄色的勁裝,緊擰的眉峰下雙目寒如深潭,盯著輿圖上涼城的位置,緊捏的骨節幾乎泛白。

  好半天,他才抬手,骨節扣在輿圖上。

  「得去涼城救人。」盛煜抬起眼睛,目光迅速掃過盧珣兄弟和染冬,最終落在趙峻身上,「我帶他們三個和曲園來的人手去,玄鏡司的事暫時交給你。戰事正緊,每道消息都關乎人命,不可掉以輕心。」

  「屬下自會盡心竭力。」趙峻抱拳,欲言又止。

  盛煜輕抬下巴,示意他不必顧慮。

  趙峻深深吸了口氣。

  他雖只是副統領之職,其實比盛煜年長許多,進玄鏡司的年頭也更長,在盛煜歷練時還曾是他的上峰。後來盛煜嶄露頭角,許多事便是兩人攜手去辦,出生入死的交情,不比盧珣兄弟遜色。也因此,即使眾人皆畏懼盛煜的威冷,他卻也偶爾玩笑,公事上直言不諱。

  但此刻,看著盛煜那分明是要去殺人的神情,趙峻還是有一瞬猶豫。

  不過也只是一瞬而已。

  他踏前半步,將手指著輿圖道:「涼城是肅州腹地,又是章孝溫的老巢,防守極為嚴密,想飛只蒼蠅進去都難,兄弟們數次無功而返,還折損了不少。且涼城周圍的百餘里城池都還在章氏手裡,極易被包抄。這地方是龍潭虎穴,去了九死一生。」

  趙峻迅速點了周遭幾處城池,神色冷肅。

  盛煜頷首,「我知道。」

  「恕屬下多嘴,先前盧珣來報信時也傳過皇上的口諭,讓統領務必謹慎行事,切勿輕率冒進。章氏既有意拿少夫人要挾,只要統領按兵不動,他們為達目的,總須將少夫人帶到陣前。屆時再設法營救,咱們有人手又離得近,既可救少夫人脫險,也不必孤身入虎穴。只不過——」

  他頓了一下,避開盛煜的目光。

  盛煜面無表情地道:「只不過那樣,她就得多吃些苦頭。章氏對我恨之入骨,若威脅不能奏效,定會將帳都算到她頭上。她須在敵營熬著,熬到章氏沒了耐心,將她推到陣前。」

  這些話正是趙峻想說的。

  他垂頭沒看盛煜,只低聲道:「若論得失勝算,以靜制動是最好的法子。仗雖是鄭王爺和常李兩位將軍在打,路卻是咱們開的,統領有重任在肩,且深得皇上器重,不宜輕率冒進,孤身犯險。屬下知道這話統領不愛聽,但事已至此,靜候時機強於貿然犯險。」

  按玄鏡司從前的行事,總會將大局置於女人的安危之上,以盛煜慣常沉穩冷靜的行事,孰優孰劣也十分明顯——十數年磨礪後,他早就有了這樣的城府和耐心。

  這道理,在場除了染冬,其實都明白。

  盛煜沒說話,目沉如淵,片刻後拍了拍趙峻肩膀。

  「我知道優劣輕重,但我必須去涼城。」他的聲音極為篤定。

  兩軍交戰拉鋸,為了大局計,他可以吃苦、隱忍,便是施苦肉計也不在話下。乃至玄鏡司的眾人都是如此,一時的苦楚折磨,咬咬牙就過去了,為了決勝之時,誰都扛得住。但魏鸞卻不同,她和他們孑然不同。

  她不該被牽扯進戰局,更不該無端受苦。

  她剛生完孩子,身體都尚未痊癒,從京城到肅州數百里的顛簸折磨本就難熬,若在章孝溫手裡多耽擱,誰知道會受怎樣的苦楚?事關魏鸞,盛煜做不到權衡利弊,做不到坐視不理,他只想儘快將她救回懷裡。

  旁的一切,都在其次。

  屋中片刻沉默,趙峻瞧見他神情里的堅決,終是沒再多說,退後兩步讓開。

  盛煜遂取了先前探到的涼城輿圖,招呼盧珣兄弟倆過來,商議可能混入涼城的法子。旁邊趙峻沉默站著,目光在兩副輿圖間逡巡,擰眉思索,好半天后忽然開口道:「救人脫險並非易事,無論如何都會打草驚蛇,既然定要赴險,不如咱們干票大的!」

  這話一出口,對面幾人齊刷刷看過來。

  趙峻摸了摸耳朵,「說出來是有些狂妄。但涼城是章孝溫的老巢,統領若想潛入其中救出少夫人,定得到章孝溫眼皮子底下行事。若真能做到,何不再費些力氣,順便取了那老賊的狗命?擒賊擒王,章孝溫若倒了,敵軍的根基就得塌掉大半。咱們就算冒險拼命,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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