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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像從前似的客氣,擺了少夫人的架勢徑直登門。

  盛煜在旁瞧著,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衣角搖曳,如水波蕩漾,身段被窗槅擋住,很快響起了敲門聲。

  盛煜收起唇角的笑,端然坐回椅中,擺出獨坐翻書的姿態,抬眉請她進來。旋即,門扇輕響,珠鞋跨入,玉白密繡的披風映入眼帘,盛煜狀若漫不經心地抬眉,淡聲道:「夜裡風冷,你怎麼親自來了?」

  語氣沉緩無波,沒事人似的。

  魏鸞拎著食盒走近跟前,看他攤在案頭的是一本史書,並非她預想中的案牘文書。她心中微詫,將食盒擱在桌上,道:「廚房裡做了夜宵,原本等著夫君回來一道吃的,許久都沒見人影,就親自送過來了。外面好冷的。」

  她說著,故意抬起手哈氣。

  盛煜就算是個鐵石心腸,瞧見她吹了冷風的可憐模樣,也有些繃不住。先前的諸般心思暫且靠後,他忍不住起身握住她手,包裹在掌心裡捂熱,道:「你在等我回去?」

  「是啊。昨晚就沒見人影,還以為夫君在忙。」

  她說著,目光瞥向那本史書。

  而後將雙手抽回,揭開食盒將裡頭的夜宵拿出來,目光在書卷上打轉片刻,睇向盛煜。

  那一瞥,含意頗深。

  盛煜有點尷尬地避開她的注視。

  成婚不久後他就知道,魏鸞是個玲瓏剔透的性子,有些事上不用心會顯得微微遲鈍,但凡留意,多少能窺出背後的門道。這卷書並非艱澀難懂的,非但盛煜早就翻得爛熟,就連身在閨中的魏鸞怕是都已讀過,根本沒到能絆住男人回屋的地步。

  魏鸞定是察覺了他的搪塞。

  果然,夜宵擺好後,魏鸞又故意拿起書翻了兩頁,口中道:「夫君近來是在朝堂碰見麻煩了嗎,竟有興致翻讀這書。」杏眼微挑,瞧見盛煜眼底一閃而過的狼狽,她原樣放回去,心裡輕哼了聲。

  明知徐太醫診實了喜脈,他這當爹的卻連著兩夜不回屋,躲在這兒翻閒書。

  背後定有緣故!

  這男人是個行勝於言的悶葫蘆,魏鸞想了片刻也不知是哪裡得罪了他,遂挑眉道:「夜已深了,夫君還在刻苦讀書,難道是看上文人的路子,想博個科舉出身錦上添花?玄鏡司原就位高權重,再去搶讀書人的飯碗,這是想招人恨呢?」

  語聲婉轉,神情亦不掩揶揄。

  那雙妙麗的眼睛瞧過來,盛煜便是終年不化的雪峰都能融了。難得她主動來找,哪捨得再勞累她?長腿繞過書案,搬了圈椅扶魏鸞坐下,他取過盛湯的碗,給魏鸞餵了一口,「前日碰見徐太醫,他說脈象已穩了?」

  魏鸞倒沒想到他是從徐太醫嘴裡知道這事,點了點頭。

  盛煜自舀湯喝,「懷著身孕,你還賴在公主府不回來?」

  這問題令魏鸞微愣。

  盛煜接著道:「周驪音在你心裡就那麼重要?」

  燭光下男人輪廓冷硬,那眼神卻有些複雜。魏鸞咂摸著那語氣,忽然間福至心靈——先前夫妻倆為周驪音的事拌嘴過,魏鸞數次說過她與周驪音的交情,盛煜原本無需再問。他既特意提了,且直呼公主大名,語氣有那麼點酸溜溜的味道……

  魏鸞頓時瞪大眼睛,坐直了身子,「夫君!」眼底的困惑消失不見,代之以笑意,她伸臂摟著盛煜的腰,仰頭道:「你這兩晚拖著不肯回屋,不會是因我留在公主府照看長寧吧!」

  「幼稚。」盛煜別過頭。

  魏鸞卻瞧出來了,眼底笑意更甚。

  原以為這老男人性情沉穩,八風不動,卻原來也有這樣的小脾氣,還遮遮掩掩地不肯承認!這令她覺得好笑,起身攀住他脖頸,「看她實在難過才留著陪伴的,昨日稍見好轉,就趕著回來給夫君報喜。放心,孩子的事我謹慎著呢。」

  盛煜瞥了她一眼,卻沒說話。

  魏鸞踮起腳尖親他,「還生氣吶?」

  雙唇柔軟,觸在臉上氣息如蘭。

  盛煜有點僵硬地繃著。原以為她是猜到了緣故,結果竟扯到了孩子頭上?他一時哭笑不得,也不可能真的問他和周驪音在她心裡的分量,只肅著臉道:「朋友固然要管,家人卻是最要緊的!」

  這一本正經的樣子,倒像是要教導人。

  魏鸞如今自不會怕他,徑直貼上去,拿嘴唇堵住他嘴巴,蜻蜓點水似的。

  盛煜還欲開口,她再度堵住。

  「適可而止啊,夫君。」她斜靠書案,仗著年紀小耍橫,「還板著臉我就回北朱閣去,再也不給你送夜宵。多大的歲數了,還跟我置氣,孩子在肚子裡瞧著呢。」

  說著話,挺了挺小蠻腰。

  盛煜連番被親,招架無力之下終是失笑。

  是啊,都要當爹了,朝堂之外有了家,他該將她和孩子護在翼下捧在掌心,哪能勞她漏夜冒寒奔波?滿腔彆扭早被親得煙消雲散,甚至浮起心疼愧疚,他將魏鸞圈在懷裡,唇角微挑,「少夫人的叮囑,為夫謹記。下次這種事不必親自跑,派人來叫我就是了。」

  「還有下次?」魏鸞不滿。

  盛煜笑,舀湯餵給她,喝盡後一道回北朱閣。

  途中魏鸞說了魏夫人想來照料身孕的事,盛煜幾乎是不假思索地答應,說為孩子勞煩岳母實在失禮,明日她陪魏鸞同去,接岳母來曲園。到了北朱閣,又命人儘早騰出客院,起居務必妥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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