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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鸞臉上燒熱,驚異於他的厚臉皮。

  她雖說死過一次,前世卻沒能活多久,這是頭回嫁人,連房事都不曾經歷過。

  盛煜比她年長了十歲,在她還年幼懵懂時,怕是已然開了情竇。這些年身在玄鏡司中,查探的案件里有酷烈手段、陰謀算計,也有溫柔誘惑、色相互易,他定是見過極多。那是久經風霜的老江湖,見多識廣,她根本不是對手。

  而他躺在夫妻倆的床榻上,如此堂而皇之地暗示,由不得她不多想。

  魏鸞被他瞧得心慌,索性背過身去倒茶喝,沒理會他。

  盛煜悶笑了聲,沒再逗她,將那書匣托在掌中,欲往外走。邁出去兩步,側頭覷她時,魏鸞恰也看向他,腦袋垂著,漂亮的眉眼微抬,有點含羞偷瞧的意思。撞見他的目光時,下意識垂頸低眉,柔白的指尖捏緊瓷杯,嬌羞溫柔。

  燭火輕晃,盛煜心跳微亂,強作鎮定地指著拔步床的錦被,「沒我的枕頭?」

  「枕套舊了,正換呢。」魏鸞搪塞。

  盛煜似笑了下,沒再多說,背影清舉頎長,很快消失在屏風後。

  ……

  出了北朱閣後,盛煜並未回書房,而是去了西府。

  夜色愈深,風雪交雜寒冷徹骨,他少年時四處歷練,這般寒冷早就習以為常。回味方才屋中那片刻的獨處時,氣血翻湧,絲毫不曾察覺冷意,步履如飛,很快就到了盛明修住的玉瑞堂。

  誰知進了門,父親盛聞天竟然也在。

  見他深夜冒雪而來,父子倆都頗詫異,盛聞天擱下手裡書卷,見著救星似的,端方沉毅的臉上浮起笑,道:「來得正好。你瞧瞧明修這課業,真是愧對先生的教導。」說著取文章遞給盛煜,轉頭又訓斥盛明修,「回頭把你二哥當年的文章拿出來,你才知天高地厚。」

  「二哥的才學連時相都誇讚,我哪比得過。」

  盛明修跟牆邊青竹似的,被訓了也不折腰,仍是嘴犟。

  盛聞天生氣,抬手就想揍他,被盛明修迅速躲開。

  父子倆在那邊鬧,雞飛狗跳的,盛煜瞧著失笑,迅速將看完的文章放回原處,「其實比起同齡人,明修還算出色。人都各有所好,三弟的心思也不全在讀書,上回長寧公主來曲園,還曾誇讚他的畫很好。」

  盛聞天聽他提及周驪音,神色微動。

  見他面沉如水,當著盛明修的面也沒多說,只哼道:「不務正業,讀書也心不在焉!多跟你二哥學學。」說罷,也不穿大氅,抬步就出了屋門,冒著寒風往隔壁的院裡去了——他這千牛衛將軍當得勤懇用心,抽空查完兒子的學業,睡不了太久,就得到宮裡上值去。

  剩下兄弟倆在屋裡,盛明修鬆了口氣,直挺挺躺回鋪著錦罽的圈椅。

  「幸虧二哥來了,不然准得挨揍。」

  盛煜瞥他一眼,沉著臉將手裡的書匣丟在桌上,「自己看。」

  兄弟倆雖非同母所出,感情卻很不錯,盛明修在父親跟前頑劣,反倒能聽盛煜的話。旁人不敢攖其鋒芒的玄鏡司統領,他也敢纏著鬧騰,是仗著盛煜頗為寵他。不過盛明修靈透懂事,見盛煜沉了臉,知是有事,沒敢再偷懶耍滑,趕緊站起身將那書匣掀開。

  而後,少年那張清秀如玉的臉便僵住了。

  「這……怎麼在你手裡?」

  見盛煜雙目冷沉不語,盛明修的臉也漲紅了,「當真丟在了曲園?」

  盛煜不答反問,「還有沒找到的嗎?」

  「沒了沒了,丟的就這兩樣!」盛明修趕緊安撫。

  盛煜遂冷嗤,「何時丟的?」

  鋒銳的目光殺過去,盛明修立馬變得老實,迅速將那書匣收好了藏進櫃中,低聲道:「就是長寧公主召見的那天。本來打算拿去還給人,半路被劫去了招鶴亭。原本都藏在衣兜里,誰知那天沒注意,那兜竟是破的……」

  他沒再說下去,但意思已然明白。

  見盛煜面露怒意,忙道:「我只是拿來觀摩,學怎麼畫人物,真的!這東西雖然、雖然不好,但人物畫得很有韻味,有許多值得揣摩之處。東西丟了我也著急,這兩天都擔驚受怕的。」

  他辯解著,見盛煜身形微晃,趕緊往外面跑——

  身為集寵愛於一身的幼子,雖能恃寵放肆,卻也地位最低,家裡的父兄都能教訓他。盛聞天揍他的時候是莽打,半點不講章法,盛煜卻會使出擒拿的手段來制服,他學藝未精,可打不過玄鏡司的鎮衙人物。

  然而已經晚了。

  盛煜那般出眾的身手,便是宮裡最出色的武將都未必敵得過,何況盛明修?

  愣是被堵在門口揍了一頓。

  臨行前,怒氣未消的盛煜還冷著臉吩咐,「禁足五日,寫十篇文章,我去跟父親說。」

  盛明修苦著臉,連討價還價都不敢,心裡只是憤憤不平。

  借個春宮學畫而已,至於如此嚴懲麼!

  ……

  北朱閣里,魏鸞倒不知兄弟倆的這些事。

  她只是覺得盛煜臉皮忒厚。

  明明是他藏著見不得人的東西,最後卻反客為主,拿這事逗得她不好意思,恍若無事地厚著臉皮揚長而去。害得她那兩日不知如何開口,心裡翻來覆去地琢磨了好久。

  不過事情總是有了交代,她也渾身輕鬆。

  魏鸞安心歇了一宿,次日清晨起來,命人添了只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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