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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依稀記得以前的叔父輕輕拍她的肩膀,說樓客,你想練斬石劍嗎?叔父教你。

  而現在只剩下一個狼狽的男人面色猙獰,滿臉戒備的顯得有些後悔,思考他是否不該如此快和她撕破臉皮。

  ——這就是她的家人,被恐懼折磨得變成了一種極度膽小和自私的物種。

  ……

  她覺得委屈。

  可滿腔的委屈和悲涼無處可去,只能在她纖瘦的身軀里悲鳴著亂撞……然後她深呼吸,自己站起來淡淡說:「帶叔父回去吧——給。」

  男人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滿臉麻木的後輩,依稀覺得她壓抑著洶湧的什麼東西——並且以後會永遠只能壓抑。

  ……她竟然若無其事地把鞋子遞迴來了。

  ……

  這便是商止新的高明,她熱愛

  破壞別人重視的東西。對樓客,她親殺了瑾姣,又用將軍府的人來向她施壓,其實並不只只影響了戰爭的難易……她同時操控人心,讓族人恨她。

  「你敗一場戰役,孤就殺你將軍府一人。」

  ——這是施壓戰爭,讓她壓上一座大山而動,將軍府的人只會驚恐地看向商止新。

  「不過死亡的順序,你作為將軍府長家,親自來排。」

  ——這是操縱人心,樓家宗族於是瞬間把憤恨的目光投向那個親送他們去獄的人……儘管她那麼努力。

  她只好氣喘吁吁地疲於奔命,然後同時被萬人唾罵……以前敬她崇她的人。

  這才是商止新親為樓客安排的後半生。

  ……

  樓客回營時,忽然想起商止新嘲諷的話來,其實她聽見了。

  「你不還是變成了你最厭惡的人。」

  可不是嘛,樓客本該是風骨清高的君子。

  到現在懦弱隱忍、認賊作父、唾面自乾。

  ……

  從此以此殘軀,關押悲涼——至死不休。樓客覺得她回到戰場,問的第一句話會是:「還有九轉丹嗎?」

  然後投入無休止的廝殺,春去秋來迅速地讓人茫然。

  邊界之寥寥此生而已。

  ————

  可就在她那麼想著,不知多少年月,後方加急來報:

  將軍速回,上主急尋。

  ……

  樓客抬頭,驟然風沙鋪面。

  第226章 侍假成真9

  商止新親眼看樓客半死不活地掙扎了很久, 確實沒什麼觸動, 只是有時候覺得,不如乾脆殺了算了?

  只有樓客走的那當日, 她心裡忽然思考起一個問題。她想:這樣下去不行啊, 以自己的性格, 她根本沒可能愛上樓客。

  樓客被清風雅月地養大,受的是皇權至上的教育, 若是在心裡給重視的東西排個序, 大概是君上、宗族、自己, 然後才輪到其他所有。

  她或許喜歡瑾姣,但不妨礙自己利用她維護宗族。若瑾姣不是皇女呢?她現在就跪在皇帝的腳下請求為將軍府正名, 接著風光月霽當她的繼承人,然後心裡愧疚, 把它當個逆鱗和死穴。

  但很巧, 瑾姣是商止新, 於是什麼都變了, 對情人的愧疚擴大到一種令人恐懼和痛徹心扉的地步,因為「君上第一」。

  她說, 若是人命能討得商止新片刻歡欣……那麼人命又算什麼?對自己她都狠得下心, 何況別人。

  所以她以前身死受辱都要為樓家重新稱起一片天地, 現在卻能忍受它被商止新近乎兒戲地毀去, 因為瑾姣變成了第一位,她是她的「君主」——而樓客從不自以善良,她知道自己的殘酷。

  她並非不重視樓姓, 她願意以一身髒污換取樓家的前途,也並不是不敬重自己的親人——她只是用要求自己的在要求樓家,一切要以商止新為先。

  所以她兩面受敵,對兩邊都一片赤誠。她挖出心臟獻給商止新,商止新不在乎挖出腦漿給樓家,樓家怒罵她為何不把屍體全給他們,讓他們排在第一。

  可樓家卻只看他們得到的不夠多,不想樓客本可以不顧他們。她畢竟只是一個人,她已經很辛苦了。

  ……

  商止新冷酷地嬉笑她的狼狽,思考著她把樓客從司獄帶出來,就是要得到這樣的結局嗎?

  她們若是要相愛,重點根本不在樓客而在自己,樓客完全在她掌控之下。但商止新太過奇怪,她好似根本沒有愛情這根弦。這就是很矛盾的一點:瑾姣有能力愛人,可以「瑾姣」這個身份愛上的人是瑾姣的,商止新不屑一顧。

  ……

  但雖然邏輯都明確,好似哪裡不對——然後商止新才驟然想起,她為何要考慮「這樣下去自己沒法愛上樓客」?

  她為什麼要讓自己愛上樓客?

  心裡有隱約的期盼嗎?她對樓客有餘情嗎?不可能,她分明了解自己的殘忍。

  她戲弄樓客說把她當成消遣,自會娶一位身份血統高貴的帝後,其實是假話。

  她沒法和任何人共塌而眠,就算是假意,就算那人完全依附她忠誠她——反正她有肆意妄為的權力。而後說到子嗣,她也絕不會讓任何人生下屬於她的孩子,「後裔」這兩個字讓她犯噁心。

  商姓仿佛是用良知換取的力量,歷代的皇脈之都流淌著冷漠暴虐的鮮血——而商止新登峰造極。

  那麼這莫名其妙的試圖愛上樓客的思考從何而來?商止新又陷入這絲不知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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