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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區區一百兩銀子,於那時的兩人來說不足掛齒,不過就是為了圖個樂子。

  六年過去,太子依然還是太子,仍舊看不起這一百兩銀子,但唐韻不一樣了,唐家被抄,她身無分文,一百兩銀子能救命。

  太子黃昏時才聽到消息,旁的事情他許是幫不上,這一百兩銀子,他還是能給。

  太子將木匣子給她擱在了書案上。

  人既然都已經來了,就唐韻眼下的處境,他身為太子和幾年情同手足的兄弟,不說些什麼也實在說不過去,「唐弟也無需著急,銀子不夠,差人同孤說一聲。」

  這話聽著好聽,但並不實際。

  能差什麼人。

  她一個罪臣之女,哪裡能遞得了消息進宮,今日若非動了錢莊木匣子的念頭,錢莊的人也不可能會尋到他那兒。

  唐韻倒是挺感動,道了一聲,「多謝殿下」,垂目將手裡的竹製茶杯小心翼翼遞到了他跟前。

  太子掃了一眼茶杯沒動。

  目光落在了推過來的那雙手上,修長的十指白皙細嫩,如同剝了殼的雞蛋,伸手時桃粉袖口下露出的一截手腕更是瑩白如玉。

  是了。

  她是個姑娘了。

  太子見她一直立在跟前,並未落座,手指甲都快將自個兒的掌心掐破了,到底起了幾分憐香惜玉,輕聲道,「唐大人的案子有些棘手。」

  殊不知這一句落下,對面的人便落起了金豆子。

  變了。

  從唐韻跌跌撞撞學走路起,他就從未見過她哭過,哪怕從馬背上摔下來,膝蓋一團血肉模糊,也沒見她哭過一回。

  可想而知,六年真的能改變一個人,尤其還是從小男孩變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

  「此事事關社稷,聖上發怒,孤試探了幾回,也插不進手......」太子顯出了一絲愛莫能助的惋惜,聲音儘量放得很輕,生怕嚇著了她。

  即便如此,對面那張臉上的金豆子,還是在無聲地往下墜。

  還真哭上了。

  太子及時將那句流刑收了回去,繼而安慰道,「也並非沒有轉機,若出城的俘虜被找到,洗清唐大人的清白,聖上自然會還唐家一個公道。」

  這話同他適才說的那句,去宮裡找他,不就一個意思。

  怎可能呢。

  俘虜都出城了,上哪兒去找。

  「殿下......」唐韻慌不擇路地抬起頭來,一雙眼睛淚霧蒙蒙,水珠子蓄滿了眼眶,眼角已暈出了一團淺紅,像極了春綻的桃花瓣兒。

  這番模樣,倒是同他屋裡的小順子一個樣,不過小順子是自個兒用胭脂偷偷抹的,她這個似乎是天生的。

  但他今日前來,只為送這一百兩銀子,別無他意。

  太子歉意地一笑,「唐弟莫要過於憂心,早些歇息,待有了消息,孤再派人前來知會唐弟。」

  康王爺都知道唐家要判流刑了,他身為一國太子,豈能不知。

  看出了唐韻眼裡的不信,也知道自己態度敷衍,事到如今,有些事也不必說破,太子目光一轉,極為自然地挪動了腳步,這一轉,卻好巧不巧見到了阮嬤嬤懷裡的包袱。

  這時候,主僕二人收拾好包袱,還能幹嘛。

  太子的腳步微微一頓,明白自己今夜多半來的不是時候。

  不過,當也來得及。

  太子正欲轉身視而不見,跟前的阮嬤嬤似是被他那一眼瞧得害怕了,「噗通」一下跪了下來,顫聲道,「殿下,不關姑娘的事,都是奴才,是奴才怕死......」

  偏僻的舊院,夜深人靜。

  嬤嬤的話音一落,屋子裡更是安靜得落針可聞。

  太子的腳步定在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半晌才轉過頭看向了唐韻,不得不以他太子的身份開口詢問,「唐弟,是要去哪。」

  雖是質問,語氣並無半分嚴厲,眼角甚至還掛了一道淺淡的笑容。

  太子認為無論是自己臉色,還是說話的語氣,都已經極為溫和了,是個聰明的人,都知道他有意要揭過,也知道該怎麼回答。

  對面的唐韻,卻遲遲沒有開口。

  太子不知她到底是如何想的,自己該做的能做的,這不都已經給了她?正疑惑,唐韻突地往他跟前走了兩步,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寬大的墨色袖口,隨著她的動作,微微一緊。

  太子盯著袖下那隻白嫩得有些過分了的小手,突然彎唇一笑,覺得她可能誤會了自己的意思。

  通敵之罪,豈是他能左右,「孤......」

  「凌兄。」

  太子單名一個「凌」,字宇安。

  唐韻五歲那年,他八歲。

  為了彰顯自己大哥的風範,他拍著胸脯對她說過,「你喚孤一聲凌兄,往後孤罩著你。」

  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誰還記得。

  太子但笑不語地掀起了眼皮子,又對上了一雙楚楚生憐的眼睛。

  殷紅的眼圈艷如杜鵑,雙唇粉嫩,緊緊抿住,金豆子掛在光潔的下顎處,「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太子的眉目幾不可察得往上一挑,確實可憐。

  但,他愛莫能助啊。

  他這幅溫潤如玉的表皮之下,藏著的是一顆清冷涼薄之心,自來沒什麼同情心。

  太子別開目光,輕拽了一下自己的衣袖。

  沒拽動。

  「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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