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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唐韻搬入此處,每日都有人上門。
無論是世家公子,還是紈絝流氓,礙於阮嬤嬤的一張利嘴,都未敢逾越半分。
今日唐韻為換銅錢特意起了個早,沒料到還是被人堵了門。
「老姐姐還是傳達一聲大姑娘,如今江陵城裡,能護住你家姑娘的可沒幾個,唐文軒犯的是誅九族的死罪,待明兒聖上的旨意一落下來,大姑娘即便不死,也會被充妓,王爺心疼大姑娘一身細皮嫩肉,經不起折騰,這不生了憐憫之心,許諾大姑娘今日只要入了康王府,定能護住姑娘周全......」
來人是康王府王爺身邊的親信,劉元慶。
此人曾在宮裡當過差,一張巧嘴,善會拿捏人心。
唐家被抄家奪爵,大不了歸為平民百姓,以唐家大姑娘的姿色,並非就能餓死。
唯有這一樁。
唐家通敵的罪名一旦成立,可就不是抄家奪爵那番簡單,按律法得誅九族,聖上開恩,給了個流刑。
男子流放,女子充妓,屆時一個都跑不掉。
昔日高貴聖潔的官家大小姐,一朝淪為人人可欺的官妓,對美人兒唐韻來說,那才是徹底地毀滅。
一路過來,被寒風吹得久了,唐韻的手腳也漸漸地有些發涼,後背輕輕抵上街牆,十指攏於袖中,不覺已捏得發白。
「如此也勞煩劉管家回去同王爺說一聲,我家姑娘是死是活,全由聖上判決,不敢給王爺添麻煩。」阮嬤嬤一隻腳堵在門前,愣是沒讓半分,「但在此之前,我家姑娘仍是清白之身,朝綱在上,還請王爺莫要逾越。」
「老姐姐,莫不是忠言逆耳......」
劉管家一句話沒說話,「啪」地一聲,門板直直朝著他臉砸了過來,險些碰到鼻子,劉管家慌忙退後一步,忍不住啐了一口,「這婆娘,忒不識好歹。」
臨了,又沖裡頭扯了一嗓子,「大姑娘得想好了,今夜過後,可就晚了。」
阮嬤嬤關上門,方才知道害怕。
一雙腿止不住發抖。
康王爺雖荒|淫成性,消息定不會有錯,聖上這是要定罪了......
可康王府是個什麼樣,她又豈能不知。
一府上下,關係極為混亂,一個女人伺候了老子又伺候兒子,進了那,同入青樓又有何區別。
想起自己貴如嬌花般的姑娘,阮嬤嬤止不住紅了眼睛,「姑娘的女兒身被爆之時,他唐侯爺口口聲聲說是咱丟了唐家的臉,如今又該拿什麼臉去見先夫人......」
一心想要個帶把兒的。
如今好了,一府邸的人,全都要死在這帶把兒的人身上。
*
唐韻進院時,阮嬤嬤還在抹淚。
見人完好無損地回來了,阮嬤嬤憋了一肚子的話一句都沒說出來,只握住了唐韻的手,聲音顫抖地道,「姑娘,咱逃吧。」
吳氏都能沒了蹤影,她們怎就逃不得了。
橫豎都是死,何不搏一把。
唐韻剛進來,一雙手冰涼,阮嬤嬤握在手裡被凍得一縮,心中的念頭愈發強烈,「顧三公子已經來過幾回了,就等姑娘點頭。」
顧三公子是國公府的三少爺,對唐韻的心意,全江陵無人不知,這些年唐家的牆都快被他爬爛了。
若順昌侯府唐家沒出這檔子事,兩家就該議親。
唐家出事後,顧三公子也早有了要將姑娘送出江陵的想法,姑娘在等,阮嬤嬤也在等,等著萬一呢......
一旦姑娘出了江陵,這世上再無唐韻此人,有的只是顧三公子養在城外的外室。
好好的正室夫人,成了沒名沒姓的外室,萬不得已,阮嬤嬤也不會讓姑娘擇了這條路,可今日康王府的人已經登了門,兩人所盼著的那點僥倖也隨之破滅,再不走,當真是來不及了。
屋內一時安靜無聲,唯有耳邊狂風撼動舊院門板的「砰砰」聲響,唐韻眸子裡的驚慌早已在進門之前,盡數斂去。
沉默片刻,唐韻終是點了頭,「我寫封信。」
小半柱香的功夫,唐韻將紙張吹乾,折成了個豆腐塊兒,拿給阮嬤嬤,細聲吩咐道,「嬤嬤別急著去顧家,先去一趟萬福錢莊。」
辰時一過,天色亮開,秋風消了不少。
阮嬤嬤走後,唐韻端坐在屋內的香妃凳上,院門外陸續又有吵鬧聲不斷傳入耳中。
「唐姑娘,在下是真心相求,若唐姑娘願意,在下定將全部身家相托,這輩子也僅唐姑娘一人。」
那人的話音一落,身旁便是一陣鬨笑,一男子帶著諷刺道,「全部身家?先說說你家能拿出幾兩銀子?真是懶|□□想吃天鵝肉,白白折了唐姑娘的身價,憑唐姑娘的姿色,沒個千金,你也好意思摟入被窩?唐姑娘今兒只要出來給本公子看一眼,本公子便出五兩銀子。」
「我出十兩。」
「十兩!」
「二十兩......」
一道一道的叫價聲,恍如在爭搶著青樓里的頭牌,哄哄鬧鬧,越來越亂。
唐韻心口突突一陣跳,呼吸越來越緊,仿佛又聽到了母親撕心裂肺的聲音,「她是你的女兒啊!」
「是兒是女,脫了一看便知。」
「唐文軒,你就是個畜生。」母親緊緊地將她護在懷裡,一把刀子擋在他身前,痛聲質問,「是我非得喜歡兒子的嗎,懷在肚子裡時,你們個個便喚她為少爺,要她為唐家爭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