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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染血的烏髮在風中凌亂,發縫間是一雙眼宛如死魚,迸濺出奇異的光。

  又隨著一聲裹滿怒吼的長劍入-肉聲,徹底消失在這無邊夜色之中。

  只剩那著染血素衣、戴佛珠的人,兀自抱著自己的頭,蝦米一般蜷曲,在茫茫風雪中哀嚎,似要嘔出自己的靈魂。

  元曦在門外看著,兩隻細細的胳膊由不得冒出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說不清是被這寒風吹的,還是叫眼前的一幕嚇的。

  連最是沉穩冷靜的太后,這一刻也緘默無聲。

  最是無情帝王家,這便是最赤-裸裸的表現。

  表面看著愛你如命的人,心裡可能壓根就沒有你;看著心狠手辣、冷血無情的人,也不一定就完全沒有他自己的苦衷。

  若說大章氏完全沒有愛過眼前這個男人,倒也未必。

  可入了這巍巍皇城,被權勢家族牽扯著,又有多少人能從頭到尾都一直保持自己的初心呢?

  就像章老太爺,當初知道是小章氏出賣了她姐姐,他作為一家之長,心裡定然也是生氣的。可最後,他終歸是抵不過這家族門楣,煌煌權勢,將這事壓下去,扶小章氏上位。

  曾經的因,造就今日的果。

  為了家族門楣選擇走這條險路,最終也敗在這家族門楣上,這便是報應。

  元曦嘆了口氣,緩緩閉上眼。

  第91章 正文完

  衛晗死, 小章氏卒,章雲諫被俘,寧國公府滿門落獄。

  一場歷時十餘天的叛-亂,也終於在寧國公府敕造的金字匾額落下的同時, 回歸平靜。

  待京中一切都收拾整頓完畢, 時令也剛好到了上元佳節。

  今年的年關跨得不甚安寧, 大家心裡都扎了一根刺, 眼下好不容易等來這麼個機會, 自然想要好好補償回來。大街小巷皆張燈結彩,醴酒烹香。人人臉上洋溢著劫後餘生的喜悅,連炮仗放得都比往年響亮。

  而皇城之中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自從那日金鑾殿之事後, 建德帝於這紅塵中的最後一絲牽絆, 也被徹底斬斷。

  留下最後三道聖旨,給靖安侯元家平反,為太子衛暘和曦和郡主賜婚,以及退位歸隱華相寺,再不問世事。

  朝臣們匆忙趕去御書房阻攔的時候, 就只看見那碎了一地的彌勒佛玉像。

  去尋太后出山勸人,太后也只是嘆了一聲,擺擺手, 到底是沒有再阻攔。大約也是叫那晚, 建德帝伏地慟哭的模樣嚇到了吧?

  至於元曦……

  雖說十八年前那樁舊案,章家才是她最大的仇人。可建德帝沒有查明事情原委,便直接草率地處決了元家滿門, 即便是受小人蒙蔽, 她也終歸是沒法原諒他。

  那日他出宮, 她也曾在角樓遠遠地瞧了一眼。

  小章氏雖為他所殺, 看似是他終於報仇雪恨,可小章氏咽氣前說的話,又何嘗不是一柄利刃,狠狠刺穿他的心?

  短短兩日時間,他像是突然蒼老了十多歲,鬚髮一夜皆白,身形更是清瘦如柴。行走在深冬的晨曦之中,宛如枝頭不堪摧折的枯葉,一陣風便可颳倒。

  快及宮門,他似忽然覺察到什麼,停下來,扭頭朝她這邊看來。

  元曦毫無防備地心肝一顫,轉身想走,卻見那瘦削的身影豁然撩袍,朝她跪了下去,迎著冉冉升起的朝陽,長身一拜。

  那是帝王的歉意。

  元曦說不震驚是假,但也只是轉身離開,沒給予任何回應。

  她對他的寬容,也僅限於此了。

  國不可一日無君,建德帝這般草草退位,所有事務自然都落在衛暘身上。宮裡宮外,大事小情都需要他張羅,他別說去銅雀台陪元曦賞花燈,過上元,有時忙起來連水都顧不上喝。

  元曦獨自在銅雀台待著也無趣,便索性搬去歸雲山北苑,同太后一塊過節。

  老人家這回也是受了大災,好在是有驚無險,在北苑調養了幾日,人也漸漸恢復過來。

  唐老太太過來看望,她還能同人家拌上兩嘴。

  元曦在屋子裡陪著兩位老人家說了會子話,見外頭天色漸晚,想著今日答應了某人,要回宮陪他,她便起身請辭。

  太后囑咐了她兩句,便讓露種送她出門。

  才行至院中,元曦便迎面撞上了此番隨唐老太太一塊上山的唐逐。

  他還是那副老樣子,一身青紫長袍熨燙得極為平整,瞧不見半點褶兒,衣襟領口都蓄了一圈灰黑絨毛。老遠瞧見她,便彎起眉眼,畢恭畢敬地躬身拱手朝她一揖,笑容如沐春風。

  自從那日永春園一別,她約莫已經有半年沒再見過他。這次突然照面,她還愣了好一會兒,才微笑著朝他頷首,「世子別來無恙。」

  唐逐也笑著回她:「郡主瞧著氣色不錯,看來鴆毒的確是完全解了,在下和祖母也總算能夠安心。」

  已經有半年不曾有人跟她提過鴆毒之事,元曦都快忘記,眼下乍然聽到,她恍惚生出一種隔世之感,「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難為世子還記得,曦和在此謝過。」

  她只是尋常寒暄客氣,並無他意。

  卻不想唐逐竟怔了好一會兒,耳尖閃過一抹異樣的紅,恐她瞧出來,他忙咳嗽一聲作掩,「此次上山,祖母囑咐我帶了許多補品,想著托太后之手,轉交給郡主調養身子。眼下在這裡遇見郡主,也正好省了這當中許多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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