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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辛托斯?是你吧?」穿著愛麗舍行宮的冥界侍女站在雅辛托斯面前,審視地看了幾眼面前的年輕人,「……你不應該披著斯巴達人的紅斗篷嗎?」
雅辛托斯好脾氣地更正:「是披風。我……最近不怎麼披了。」
「為什麼?」侍女順口搭了一句,顯然沒打算也沒興趣聽雅辛托斯的解釋,後一句話緊接著就跟了上來,「不好意思,因為要帶你去見的是我們冥界尊敬的王后,我必須謹慎一點。」
她頓了一下,看得出是有意地加強語氣:「——希望你也謹慎一點。冥後殿下不得不離開人間,在冥界呆著心情一直不好,你最好別拿老是騷擾守衛或者死神等幾位殿下的問題來問冥後殿下,她可不會喜歡。」
雅辛托斯的臉皮倒是夠厚,聽到侍女這麼說,只是摸了下鼻尖:「你也聽說過?」
「對,當然。你膽子大到連哈迪斯陛下都敢攔住追問,我能不知道你?」侍女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所以我才特地提醒你,冥後殿下召請你來,是聽聞你樣貌出眾,讓你來陪她聊聊天散散心的。你聊天就好好的聊天,哪怕當個花瓶站在旁邊不出聲呢?都比張嘴就問冥後『我能不能離開冥界』要好。」
雅辛托斯不置可否地笑了下。
他確實沒什麼心情來陪冥後殿下「聊天散心」,但張口就戳別人的痛腳,這事兒他也做不出來。
更別說這位冥後殿下大抵上可以說是跟他同病相憐。
愛麗舍行宮的走廊迂迴漫長,只有在這裡服侍了很長時間的侍女們才能走得熟練又毫不猶豫。
抱著多準備總比少準備好的心態,雅辛托斯漫不經心地隨意打量左右,大致記了記路線,就被侍女領到一扇大門前。
兩個長得珠圓玉潤的小門童佇立在門口,看到侍女連忙豎起手指噓了一聲:「冥後殿下心情正不好呢。」
那是不是該改天來拜訪啊?雅辛托斯微挑了下眉,剛看向侍女,準備順勢婉拒冥後殿下的青睞,就被侍女忙不迭地一推後背:「那不是趕了巧了,人就是為了這時候備的。」
「咔嚓——」
沉重的大門被侍女推開,雅辛托斯掀了下眼皮,滿園的花團錦簇便撞進他的視野。
那位被尊稱為冥後的女神就站在露天的花園中央,手中擎著一支金色的薔薇花枝,黑色的秀髮柔順地綴在臉側,乍一看是幅十足養眼的畫面。
雅辛托斯也就欣賞了一秒,就注意到不對,不單是這位女神寡淡的神情,順著她微垂的眼神望去,雅辛托斯瞅見對方白皙的指尖被幾枚倒刺扎破,殷紅的血珠順著蒼白纖長的手指一路蜿蜒向下,滑過消瘦的手背,一滴,又一滴,砸進面前的金薔薇花叢。
過於蒼白的皮膚令縱橫的血痕顯得有些觸目驚心,然而這位冥後卻像一點痛覺都沒有似的,還把玩一樣拈著金薔薇花枝轉了轉,尖銳的倒刺霎時在她脆弱的皮膚上點出一片殷紅,這就不是養眼了,像自虐。
珀耳塞福涅的目光過了會才淡漠地掃過來,雅辛托斯被看得又摸了下鼻子,扭過頭本來想拿侍女當擋箭牌的,卻發覺花園的大門不知何時已經被關上,只剩下他獨自面對這個顯然心態不太正常的冥後殿下。
「……」雅辛托斯莫名有種被坑的感覺,放下手嘆了口氣,「你還好嗎?需不需要包紮?」
來都來了,他總不能真跟侍女說的那樣,杵在這兒當個養眼的花瓶吧?
他四下里打量起來,想找找有沒有適宜包紮的東西,就聽珀耳塞福涅語氣平淡地開口:「不需要。」
她只是看了雅辛托斯一眼,就扭回頭,繼續看著手裡的金薔薇,烏黑的長髮垂落在臉頰邊,襯得她越發蒼白,像一道徘徊在冥河邊的失落亡魂:「我在澆花。」
「……」用血澆花?這癖好挺特殊,您喜歡,這花喜歡嗎?雅辛托斯有點接不上話,只能姑且聽從了一下侍女的建議,微笑,閉嘴,當個養眼的花瓶。
好在珀耳塞福涅也沒有非要他搭話的意思,純把金薔薇的刺當按摩似的澆完一輪金薔薇叢,黑色的眸子才望過來:「你右手邊有盆花。」
「?」雅辛托斯隨意往旁邊看了眼,看花盆挺小,便單手去拿,「這個?」
「你輕一點。」珀耳塞福涅的聲音也是輕輕的,乍一聽和雅辛托斯進入冥界時,在冥河邊聽到的那些失落亡魂的碎語差不多,好像帶著凝聚了很多情緒的嘆息,又好像單純就是沒有什麼力氣,「她很脆弱。」
「……」她?雅辛托斯忍不住低頭看了眼手裡的小盆栽。
這是一株纖細的、翠綠的草葉植株,嫩而小的葉片綠得倒是挺喜人,就是雅辛托斯左看右看都沒瞅見一朵花,實在搞不清珀耳塞福涅為啥給一株草賦予女性的稱呼。
直到花園中微風吹過,混雜在花香中,有那麼一縷單薄的清涼芳香,輕輕打著旋從他鼻翼掠過。
——這是一株薄荷草。
第一百二十九章
奧林匹斯諸神中,哈迪斯算是難得沒啥故事的男神。
最廣為人知的就兩個,一個是他被丘比特的金箭射中,強行擄走春神為妻;另一個就是他身邊的大侍女明塔因為傾慕於他,跑到本來就鬱鬱寡歡的春神面前挑釁,被發怒的春神變成一株薄荷草。
「……」雅辛托斯忍不住低頭看了看盆里顫顫巍巍的小綠草,默然片刻,從單手提花盆變成雙手,謹慎地將這株多半是明塔的薄荷草放到旁邊的小台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