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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紋絲未動的卡俄斯突然微微側了下頭。

  原本不透光的混沌外刺進千萬條纖細的金線,像嗅到獵物的獵手般,向著仄費洛斯的胸口直撲而來。

  仄費洛斯剩餘的話語霎時淹沒在慘叫之中,那些金色的細線鑽入他的胸口,將原本便難以忍耐的刀剜之痛,轉變為被千萬根細線瘋狂地、胡亂地刺縫的細密痛楚。

  那些細線在西風神胸口皮下亂鑽,將神格一點點拖出胸膛。

  仄費洛斯能感覺到神力從他的身體一寸寸被剝離,還有埋藏更深的另一種東西,也伴隨著神格一起,劇烈掙扎著被金線扯出體外,帶來一種靈魂缺失般的空虛感,讓他一時失去意識,眼神渙散地跌落進無底深淵。

  洞口彌合前,他隱約聽到卡俄斯似乎開了口,捉著那團包裹著西風神神格的金線低語:「……不能讓他察覺不對……」

  緊接著,仄費洛斯便瞧見那位不可言明的存在抬起手,將指尖伸進那團金色線球中,揪出他的那枚西風神神格。

  金色線球頓時縮水不少,抖動片刻,幾根線頭像機警的響尾蛇般豎起身體,對著被卡俄斯扯出來的西風神神格游弋,仿佛在審視其中是否有它們的獵物。

  很快的,它們就確認了答案,毫不猶豫地轉回頭去,扎進線團,包裹住其中兀自掙扎的東西。

  仄費洛斯在深淵中不斷墜落,失去意識前冒出最後一個念頭:

  ——那是什麼?

  …………

  雅辛托斯居住的院落里。

  空蕩的後院突然湧出一團黑色的雲狀物,一條有力的長腿先跨出來,隨後阿卡右手拖著震顫不定的金色線團,邁出混沌,左手則將剝離出來的西風神神格順手塞進腰帶。

  他穿過厚實的石牆,悄然無聲地走到雅辛托斯身邊,目光在雅辛托斯熟睡的面容上停留片刻,隨後垂下眼瞼,將那團金色線團托至雅辛托斯胸膛前。

  線團中包裹的東西霎時掙扎得更加厲害,然而金線卻像是找到歸宿一般,裹挾著那玩意兒一股腦扎進雅辛托斯的胸膛。

  睡夢中,雅辛托斯輕蹙了一下眉頭,並不知曉某人正佇立在他的床頭,過了片刻才在屋外士兵發出的響動中抽回視線,無聲無息地重新融入石牆,變回那片不引人注意的黑影。

  雅辛托斯正在做一個夢,一個已經做了十幾來遍,以至於熟悉的疲憊酸脹流入四肢百骸時,他只是無聊地乾巴巴地砸了下嘴的夢。

  他在黑暗中奔跑,不時回頭,仿佛在張望身後追來的敵人,金色的光芒朦朧地映入眼底,卻因為模糊的視野而看不清來源。

  不知道是不是他無聊的態度刺激了夢境,雅辛托斯突然覺得胸口和眼瞼一暖,隨後夢境變得更清晰了些許,視線中浮現出更多的細節。

  比如當他在奔跑中不斷回頭時,隱約從身後的黑暗中看到幾道追來的影子。

  再比如,當他低下頭時,終於看到了金光的來源——一大團橫亘在胸口前的金色光團,像隔著冬日湖面的冰封一般,模模糊糊,看不清具體形狀,但視線再往旁邊一掃,卻看清腰間懸掛的一束花枝。

  這肯定不是凡間的鮮花,因為它通體金黃,正在黑暗中發著黯淡的光。

  或許是在追逐中遭受過碰撞,原本的花朵只剩下零星幾片花瓣,萎靡不振地掛在花枝上,還留著壓折過的褶皺和劃痕。

  雅辛托斯努力睜大雙眼,想看得更清晰些,但下一瞬,火辣的疼痛就如同當初做預示夢時一般襲來。

  「——呼!」他猛然從床上坐起,抬手捂住刺痛的眼眶。

  不光是眼眶,胸口處也傳來疼痛,心臟格外劇烈地跳動著,撞擊著肋骨,他保持著這個驚醒的姿勢僵硬了一會,那些疼痛的幻覺才像潮水一般褪去。

  窗外,那道偽裝的天衣無縫的影子悄悄支棱出一角,越過窗洞看向室內。

  雅辛托斯用手掌抵著眼睛,長長舒了一口氣,平復下過速的心跳,無數的念頭從腦海中划過,比如這夢到底意味著什麼?是不是另一場預示夢?還是和金色的眼淚怎麼來的有關?

  他試圖將零散的線索拼湊起來,但這場夢展示出來的內容實在過於短暫,只有那根金色的花枝形象格外清晰,印象深刻。

  「殿下?你沒事吧?」門外傳來塔娜打著哈欠的詢問。

  雖然所有的黑勞士已經恢復自由身,但很大一部分人都在斯巴達衛城留了下來,因為他們幾輩人都生長、紮根在斯巴達,讓他們離開就如同離開自己的家鄉一樣。

  根據新政令,他們可以像自由人一樣,接受僱傭,獲得薪酬,不再需要擔心受到打罵或者傷害,甚至在衛城買下屬於自己的房屋。

  塔娜等人就更不用說了,從頭到尾就沒想過離開院落的打算,即便這些年雅辛托斯支付給他們的酬勞已經足夠他們換個地方,買下土地重新開始生活。

  雅辛托斯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再次揉了下眼眶,才放下手。

  他坐在床上思考了一陣,伸手裹上衣服,又把阿卡送的那條紅披風裹上,才推開門走出去:「沒事。」

  小姑娘揉著睏乏的眼睛,在冬日的氣溫中打哆嗦——她聽到動靜後來的急,連衣服都沒穿好:「您要去哪啊?」

  雅辛托斯搓了下手,邁進夜色:「去找阿卡——秉燭夜談,你快回屋,別吹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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