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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奧斯點點頭,那雙和烏納陛下肖似的深藍色眸子凝視向雅辛托斯,似乎藏著諸多難理頭緒的複雜情緒:「我已經打理過王后的墓碑了。」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說完這句,眉頭就迅速蹙了一下,眼底掠過一絲懊悔。

  雅辛托斯:「我……」

  沒等他把話說完,奧斯已經乾脆利落地一個轉身,大步離開,古老褪色的紅披風隨著奧斯矯健的步伐,在他身後張揚鼓動。

  雅辛托斯只好吞回原本打算說的感謝,聳聳肩,帶著阿卡等人繼續往上爬。

  直到攀至山丘頂端,一塊雕刻工整的墓碑才在崖邊嶄露身形。墓碑上斜斜地刻著幾行字:

  【呂忒斯

  堅毅而聰慧的雄鷹,斯巴達王后之墓】

  墓碑下已經有一束風信子花了,剪得整整齊齊,嚴謹地用細線束住,一看就是兄長奧斯的手筆。

  雅辛托斯抬手觸碰了一下乾淨的墓碑,神情變得柔和,將自己的風信子花束放在兄長的花束邊。

  他看著墓碑,沒有立刻和母親傾吐什麼,而是突然又道:「知道為什麼選在這個地方立碑嗎?」

  他也沒有真的讓阿卡他們猜的意思,繼續道:「母親過世前,就親自來挑選過自己的埋骨之地。這裡是墓區最高的山丘,她說能站在這裡睥睨愚蠢的貴族和王室。」

  雅辛托斯的目光望向山丘下。不光是貴族修整整齊的陵墓,在更加偏遠的地方,還有黑勞士或是邊民的墓碑,零零疏疏。

  其中一座略微規整點的,被他一眼認出,是屬於兄長的母親的墳墓。

  和呂忒斯王后不同,她並非是出於自願,而是因為黑勞士的出身,不被允許葬入王室的陵墓,只能在外孤單地立了一座墳塋。現在,在那座墳塋前,也放了一束新鮮的花,顯然是兄長剛剛放下的。

  阿波羅提心弔膽地瞄著雅辛托斯的表情:「你還好嗎?」

  他和阿卡來的路上,已經聽聞了僱傭兵的消息,他是生怕雅辛托斯情緒失控,一想到可能的後果就頭皮發麻,才一路上老是想跑。

  阿波羅鼓起勇氣試圖打岔:「那個,問錯不怪,我聽傳聞說你們兄弟的關係很差,但你的兄長還會給你的母親掃墓、送花,看來也沒有那麼水火不融?」

  雅辛托斯看起來還算平靜:「本來也沒有那麼誇張,只是不怎麼說得上話。之前不也說過?我母親在世時,經常邀請他回家聚餐,他還曾帶朋友回來給我母親看。只是母親去世後,他就沒再回來過了。」

  他的語調很平淡,但阿波羅總覺得在其下還掩藏著某些未曾言說的話語、某些不曾表露的情感。

  雅辛托斯將那些湧上心頭的回憶壓到深處,正準備低下頭,在母親墳前祈禱,另一道紅色的身影從遠處不緊不慢地走來,手中勾著一頂月桂編成的發冠。

  「父親?」雅辛托斯驚訝地挑了下眉頭,站起身,等烏納陛下走到山崗上,「鐵達列元老說你正在議事廳審訊犯人,你怎麼會過來?」

  「他們還有的掰扯。」烏納陛下抬手,那頂桂冠在他指尖隨風晃蕩,「老鐵列歐會看著場子,我想你大概會來見呂忒斯,所以把它送來。」

  烏納陛下威嚴的臉上短暫地綻放開一個笑容,暫時柔化了他的眼神給人帶來的壓迫感:「按照試煉的結果,這是屬於你的桂冠。很小的時候,你就向呂忒斯保證過,會將它獻給她。」

  他一邊說,一邊彎下腰,將桂冠放在呂忒斯王后的墳前,對身後的阿卡和阿波羅道:「給我們一點獨處的?」

  阿波羅本能地腰杆一挺。

  對於這位行事作風、氣質威嚴都和冥王哈迪斯酷似的陛下,阿波羅一直懷著莫名的敬畏,聞言連忙後退,差點被地上的草梗絆一跤。

  「……」烏納陛下皺起眉,等金毛退開以後,忍不住毒辣地評價,「這人怎麼還沒學會馴服四肢?希望你之前說的心儀的黑勞士不是他。」

  「……咳。」雅辛托斯乾咳了一聲。

  烏納陛下也就是這麼一搭,便垂下頭,看向碑文:「試煉只是一個開始。不管議事廳吵得多凶,我父親那一輩人的事,我都會讓該負責的人給他們一個交代。等到這番兵荒馬亂過去,你做好回到議事廳的準備了嗎?」

  雅辛托斯略微挺直了腰背:「是。」

  「那之前你說想要共度一生的那名黑勞士呢?」烏納陛下話鋒突然一轉,眼神銳利地看向雅辛托斯。

  雅辛托斯對這一問早有預見:「我們並不適合彼此,他從未需要過我的保護,是我一廂情願。」

  烏納陛下卻還細問:「你說他不需要你的保護,這不是你的一廂情願?」

  雅辛托斯:「不。」

  父子倆對視片刻,烏納陛下才收回眼神:「我看你不是很傷心。」

  比起之前總是簡短有力的聲音,這一句更像是嘟噥,帶著普通父親會有的疑惑,於是原本有些緊繃的氣氛和緩下來。

  烏納陛下沉默了一會,又道:「你是否會怨恨我?當初告訴我想和一名黑勞士共度一生後,我讓你加倍訓練。」

  這話問的就很像一個笨拙的老父親,於是雅辛托斯放緩語氣地對父親說:「不,我——」

  「很好。我也認為我沒錯。」烏納陛下乾脆利落地站起身,仿佛剛剛展現的片刻柔軟通通都是雅辛托斯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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