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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頭看天,再去看周圍的大人們,他們衣衫襤褸,每個人都比他高大,卻又如此脆弱。
人群中傳來一聲驚呼。
騷亂引起了高台上王室成員恐慌,列隊和炮火準備著。
陰天蔽日下,黑色的粘液從人群中一躍而起,祈禱非但沒有得來上帝的憐憫,反而吸引來了惡魔。
楚芮親眼看著格林的身體慢慢變化,他的衣服被黑色的肌膚撐破,細胞愈來愈大,一個黑色的龐然大物,大出十倍的怪物赫然出現在人群中,它張開覆粘著血色的大口,身體高過皇宮,一口將高台上的王室成員吞入腹中。
「啊——」
人們騷亂奔走,成群的怪物在殺戮,一個白色的人影從一個低矮的屋子裡竄出,左手持銅劍,右手舉符咒振振有詞,他飛到空中和怪物交打,銅劍刺入怪物體內,只收到了不痛不癢的回應,怪物一揮手他及時閃躲開。
眼看左右敵不過,那人狠下心來,右腳一蹬飛入巨怪物的口中,進入怪物身體的一瞬間,他催動符咒,黃符瞬間將他全身包裹,然後進入到了怪物體內。不多時,只聽轟的一聲爆炸聲響,龐大的怪物被炸的四分五裂,血塊四濺,整個塔卡爾城王城中央都被噴灑,遍布腥臭。
楚芮他們定睛一看,從怪物身體裡再度飛出來的白衣男人身姿矯健地落在皇宮頂上,正是早就不見蹤影的戴顯懷。
唐乾遠遠盯著他,總覺得在哪裡見過,而且感覺越來越強烈,可他來不及細想,只見巨怪被炸裂後,格林的身體正從高空掉下。
巨怪一死所有的小怪物也都原地炸成血漿,順著雨,化成血水,而四處逃竄的人們像被定格住一樣,停在原地保持著上一秒的姿勢。
楚芮他們趕過去,格林的血從口中噴涌而出,他攥住向他伸出手的楚芮的衣擺,眼睛怒睜著,用盡全力地斷斷續續喊到:「不後悔……不……不後悔!」每一次用力都伴隨著更多的黑色的鮮血,直至咽氣。
楚芮五味雜陳。
如果真的沒有半點觸動,為什麼要一直固執地喊著不後悔呢?
楚芮不懂,但他一路走來看到的,物怪並不是沒有感情,相反,他們本身就是感情催化出來的,對於情感的糾結程度遠甚於常人,或者可以稱之為是執念。
格林的身體化作煙塵,飄入空氣中,雨點在空中驟停,環境裡的一切都仿佛按下了暫停鍵。
與此同時,濃霧漸漸瀰漫。
*
人,究竟可以壞到什麼地步?
他的家被國王的士兵摧毀了,他四處逃竄,想活下來。
他被很多人驅趕,鞭打,幾乎快要餓死的時候,他躲進了一個屠夫的家裡,屠夫做著最殘忍的活,卻有一顆善良的心,他收留了自己。
他還來不及產生一點點開心的情緒,很快他就被屠夫出賣,屠夫批著偽善的皮囊,為了五個銀幣把他的消息上報,他被國王的士兵抓了起來。
「看起來很漂亮!」
「他才6歲,是最好的年紀。」
「切科夫的兒子,和他一樣美麗嬌養的很好!」
「主會喜歡的!」
打扮精緻的人們這樣評論他,他大大的眼睛迷茫地看著一切,眼前有很多人,很多人舉止優雅,穿著高貴的人,和從前的他一樣,他還不知道等一下究竟要發生什麼,周圍好像是教堂,卻有一座奇怪的雕像。
降臨到他身上的是噩夢。
獻祭開始了。
屈辱、撕裂、痛苦……
每周一次的惡行讓他生不如死。
父親被以莫須有的罪名當眾絞刑的時候,他正像個寵物一樣,渾身chiluo,雪白的身上帶著人類實施獸行留下的痕跡,脖子上帶著鐵鏈,身上銬著枷鎖,匍匐在桌子底下親眼看著父親被施刑。
扭曲的脖子後仰著,對著他的方向,無神的瞳孔像在注視著他,成為他許久的夢魘。
獻祭每周都會舉辦一次,他們圍繞著教堂中央的雕像,做著恐怖的事情,他們割斷紅裙子的喉嚨,喝血吞肉,有段時間,他們還十分鐘愛已經沒有溫度的藍褲子,不過不用太久他們就會厭倦。
他因為受到喜愛而一直被圈養著,每周都要親眼看到被惡魔腐蝕的行為,親身降臨到地獄之中忍受熊熊的火焰炙烤。
他們拿了一盤生肉給他,他快有三天沒有進食,餓的頭昏眼花,衝上去忍住腥臭用手將生肉吞進嘴裡,因為飢餓,連咀嚼都快忘了。
「哈哈哈哈,瞧他吃的多麼開心,自己母親的肉,有那麼香嗎?」
然後他們把他推到雕像的面前,狂笑著撕扯他的衣服。
他空洞的眼睛裡只能看到雕像。
惡魔的頭髮像飛舞的狂蛇,他猙獰的目光看著一切,信仰他的人造就了一切。
惡魔啊,我願意將我的靈魂出賣給你,請你賜予我能夠焚毀一切的力量。
這座污穢骯髒虛偽的城市的人,都該從世界上永遠消失!
血色布滿眼前的世界,惡魔似乎聽到了他的祈禱。
……
「嘖,怎麼死了?」男人從他的身上下來,不悅地朝地上唾了一口口水。
黑色的雕像下,是依舊雪白的男孩,他綠色的瞳孔好像最美麗的寶石,可寶石流動的光彩消失了。
他的呼吸也停止了。
巴諾頓格林,享年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