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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勿眼眶紅紅的,把易拉罐放在桌上,似乎很想再向以往那樣,朝洛蕭溫柔又忍耐地微笑告別。
可是他的嘴角動了動,卻怎麼也演不出昔日從容。
最後他別過頭,像是極力忍著的什麼終於忍不住了,轉過臉只希望她不要看到。
「林子勿……」
她輕聲喊他,想跟他說不是的,不是這樣。
可是喉嚨那麼啞,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林子勿抬起手,胡亂在臉上抹著,只嘶啞地說了句:「我走了。洛蕭,新年快樂。」
她呆呆在原處坐著。
直到他走了很久,那些兩個人未吃完的東西,都還在面前堆著。
老闆娘過來催促:「姑娘啊,太遲了,我們要關門了,你……哎呀,你怎麼哭了啊?這是怎麼了?大晚上的……」
洛蕭茫然睜著眼睛,看著老闆娘關切的臉。
原來自己竟然哭了嗎?
臉上那些溫熱流淌過的,竟然是眼淚嗎?
她閉上眼睛,淚珠大顆大顆地滾下來,心中的愧疚、悔恨、自責、傷心、不忍,終於潰於一旦,她趴在桌上,肩膀微微顫動,最終竟成嚎啕。
她錯了。
她真的做錯了。
她是喜歡他的。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是喜歡他的。
也許是義大利的再相見,也許從在熒幕上看著他成長的時候,就已經有喜愛在心裡萌芽。
可是為什麼不承認呢?
為什麼要欺騙自己,要一次又一次地傷害他。
只是因為他溫和嗎?因為覺得他會一直陪在她身邊,覺得他不會走。
還是因為他長得有那麼幾分像那個曾經扎痛了她的人?
可是他不是的。
他不是吳軾,他是林子勿啊。
從一開始,就是那個和煦溫柔,聲調里有些吳儂軟語,小心翼翼對待她的林子勿啊……
她在西寧的夜攤上,終於明白感情,終於失聲痛哭。
是。
深愛過的人,又怎麼能做朋友?
只怕再看一眼都會是折磨。
她曾經愛過吳軾,她知道的。
但她卻讓林子勿遭受這種折磨那麼久,讓深切愛著她的林子勿站在她身後,站在弟弟的位置,鑽心剜骨地,求而不得地,看了她那麼久。
是她辜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洛小姐這麼笨,真的是……
☆、遊戲
林子勿從她的生活里,又淡去了。
她再一次地,只能在電視裡看他的模樣,只能在媒體中捕捉他的身影,他像是偶然闖入她枯燥生命的不速之客,像是擲於水潭的石子,當漣漪散去,復歸平靜,他也沉入湖底,消殤無形。
洛蕭過年回家,父母張羅著讓她去和友人的孩子相親,她推託不過,便只能去見。
那世伯家的兒子三十出頭,是個程式設計師,戴著厚厚的黑框眼鏡,笑起來的時候木訥而靦腆。
她和他吃了一餐飯,只覺得食不知味。
忽然發現,其實並不是和所有人,都會那麼有話聊,並不是和所有人都可以一起擠在屋子裡,就著小湯鍋,吃一碗加了火腿腸的面,笑得前仰後合,眸子晶亮。
她細慢地吃著肉排,程式設計師在和她講著遊戲的構架,講她聽不懂的C語言,她心不在焉地聽著,偶爾抬頭微笑,卻忍不住想起林子勿的臉。
在那不勒斯的海岸邊,在托斯卡納的艷陽下,在泡麵蒸騰的水霧裡,在盛夏在嚴冬在秋葉落盡時。
他專注又溫亮地凝視著她,抿了抿嘴,喚她的名字。
那名字蘸著蜜糖,在他唇齒間甜蜜的化開,他連喊她的時候都會忍不住微笑,噙在嘴角,似淺似深,無限溫柔。
除夕夜,她想給林子勿發了一條祝福。
她在微信編輯頁面停頓了很久,敲下一行字,又刪除,敲下一行又刪除,一個多小時後,她才發出去她的消息。
小小的字,只寫了一句「新年快樂」。
凌晨窗外爆竹聲響,父母早已歇下,她倚仗年輕,擁著家裡的貓兒,固執地坐在電視機前守歲。
手機響了好多好多次,每一次卻都不是他的回覆。
她等待著,爆竹聲中一歲又除,零點的喧鬧過後慢慢歸於安定,人們終於陸續睡下,窗外也只能聽到些零星的鞭炮禮花聲。
她坐在地毯上,腦袋靠在沙發邊,賀年的訊息也漸少了,她握著手機,就那麼等待著,直至漸漸睡著,都再沒等來他的消息。
他在她身邊等了太久,終於決心遠去,在西寧他敬一杯往事,還愛她,卻再不願回頭。
她終於如願以償,終於只能遠遠地躲在人群里,看著他在微博中,祝大家新春快樂,萬事如意。
那微博底下是他的《沙棘》劇照,在西北的晴空下,重新按劇本要求穿上高中校服的他剪著整齊又乾淨的短髮,雪白的T恤,面容竟仍然有些青澀稚氣。
照片上的他靠著操場的欄杆,陽光追逐著微風浮躍於他的髮絲上,他的眼神安靜又淡然,像極了她第一次在學校見到他的樣子。
洛蕭握著手機,看著屏幕。
過了很久,她把熒幕輕貼在唇上,嘆息般念著:
「林子勿,新年快樂。」
洛蕭說完,閉上眼睛,手機溫熱的屏幕閃著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