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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定睛一看——
我靠,他下意識要找來談心的人,是陸哲啊!
☆、她很好
這也難怪,這些年林子勿身邊的朋友來來去去,都是一些演員,他與這些人貌合神離,職業上總有些利益衝突,平時聚在一起喝喝小酒沒關係,但如果要掏心窩子談話,那也只有陸哲一個人。
首先,陸哲是他成名前就陪著他的助理,那時候林子勿還沒火,陸哲也還只是一個沒什麼建樹的年輕經紀人,但是陸哲認準了林子勿能紅,甚至在林子勿自己都懷疑自己的時候,他也堅持著最初的判斷。
林子勿這個人脾氣差,不會交際,自視甚高,最貧寒的時候就算沒飯吃,他也不肯接那種下三濫的角色。
北漂的貌美男女,很多人都揣著一顆要躋身一二線影星的夢想,但是熬出頭前的黑暗是那麼漫長而寒冷,多少人最後抵擋不住誘惑,去給油膩肥碩的老闆包養,下海演三級片,去夜場ktv當公主或者少爺,把華美青春的皮肉交給那些衰敗的軀體,來換取金錢或是機會。
林子勿那時候和陸哲合租大外環的一個平房區,那地方隔音差,晚上總能聽到男女的歡好聲,喝酒划拳聲,打罵哭喊聲。
北島說的很對,那些都是夢破損的聲音。
那段時間,林子勿表面上不說,但其實都看在眼裡,他知道是陸哲一次次追在劇組後面,腆著臉陪著笑,央求他們說:「你們試一試林子勿吧,讓他接這個角色吧。」
他林子勿那麼傲,傲到雲天上,那些哀哀求人,嬉皮笑臉,曲意逢迎的事情,他哪裡願意去沾染半分。
都是陸哲,那個能受胯/下之辱的伯樂,為他爭取每個合適他的角色,甚至為此低伏到塵埃里。
他們一個傲如雪梅,一個卑如泥土。
後來梅花開了,所有人都為那滿樹芳華而沉醉,卻沒有人瞧見樹根下滋養繁花的污泥。
可是林子勿記得。
記得他當個三流小演員的時候,是誰尊重了他的傲氣,誰成全了他的夢想。
他也記得自己有一次在搭乘地鐵的時候,聽到兩個女孩子在議論一本他也參演了的新劇,那兩個女孩子碰巧談到了他,說他演的那個角色有多討厭,連帶著看演員也噁心,演技差,長得醜,一看到他出場就想換台。
林子勿記得自己是低著頭,紅著眼眶地走回家的。
回家時,他卻看到了陸哲,為了給他求一個合適角色的陸哲,去應酬去喝酒,喝醉了扒著門框回來,抱著馬桶就吐,一身的汗味。
陸哲一身酒漬污漬,癱軟在有著嘔吐物的馬桶旁,見他回來,醉醺醺地朝他笑著,酣暢淋漓地對他說:
「子勿,你心心念念惦記的那個角色,老子磨了那女導演半天,陪了七八次酒席,你猜怎麼著,總算是給你拿下來了!男四號!能活著演到全劇終的!怎麼樣,厲害嗎?」
這一刻林子勿哭了,這個有著處女座重度潔癖的年輕人,終於跪在喝得神志不清的陸哲面前,用力擁抱著汗涔涔臭烘烘,衣服上還粘著嘔吐穢物的陸哲,失聲嚎啕。
他一邊痛哭一邊含混地哽咽著:「對不起,陸哲,我他媽傲什麼?我哪有資本傲啊?我覺得……特對不住你……」
喝高了的陸哲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就在他懷裡哈哈大笑著,笑得暢快而自豪,眼睛裡亮亮的都是光和希望,喃喃重複著:「男四號,可以活到全劇終,我就說我一定能給你拿下來……」
兩個兄弟蜷縮在地下室,一個醒著,一個醉了,一個哭著,一個笑著,一個為自己的無能而悲傷,一個為終於爭取來的角色而歡喜。
那時他們的模樣,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林子勿坐在電腦前,熒幕的光打在他英俊清冷,此時已是萬人所迷的臉上。
他瞧著備註著「小鹿斑比」的那個對話框,當年那個要點頭哈腰跟在別人後面苦苦央求的青年,現在也已經是身價千萬的頂級經紀人了。
不過陸哲現在懶了,不高興再去當什麼經紀人,他就寧願給林子勿當助理,反正林子勿就是他種的瓜,現在瓜熟了,他得到的報酬足夠讓他花天酒地到死。
林子勿想了一會兒,實在覺得心裡憋的慌,雖然不是工作上的事,但還是決定去戳他。
於是正在會所里胡天嗨地的陸哲收到了一條Q/Q提醒——
林子勿:斑比,你在幹嘛……
陸哲放下手裡的紅酒杯,一手摟著烏克蘭洋妞,一手按著手機鍵盤:
泡妞啊,老蔣開的那家場子,你來不來?
那頭的林子勿非常迅速地就回了:不來。
陸哲翻了個白眼,正想回他,忽然手機Q/Q又滴滴滴響了。
是林子勿又緊接著發來了一條消息:
我有點兒心事,想找你說說,你啥時候回家?我來你家找你。
陸哲看了看這條簡訊,又看了看胳膊彎里那位千嬌百媚的烏克蘭美女,撓撓頭,回復道:
不了吧,我一般只帶漂亮妹子回家的,你雖然漂亮,但可惜不是妹子。
林子勿看到這條消息,差點氣炸,在電腦前咬著後槽牙,黑著臉惡狠狠地打下這麼一句話:
甚好,你不回來見我,我明天就不去公司報導!
打完之後,他氣哼哼地雙手抱臂坐在電腦前,心裡默數:五、四、三、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