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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就位,開始拍攝。
化妝師的技術非常高超,洛蕭靠坐在床榻上,一張英俊挺拔的臉龐蒼白清癯,就連嘴唇都失去血色。林子勿坐在榻邊,默然不語。
「要走了?」
「要走了,師兄恩情,磨齒難忘。」
洛蕭合上眼睛,睫毛輕顫:「你我之間,無需言謝。」
林子勿掀起眼帘,張看對方憔悴的神色,最終還是將目光平平放下去,低眉斂袖,長作一禮:「此生無論生在何處,不會忘記師門情誼。」
再次睜開眼睛,洛蕭輕輕嘆息:「師門情誼……師門情誼……」
「師兄?」
「也好。」洛蕭清正的目光落到林子勿臉上,點了點頭,「我雲陵終其一生,到底保全了師門端正和睦。只是這一生,倒也不知是看得太透,還是從不曾看透。這滾滾紅塵,卻是不曾享受分毫……」
末了,她幾乎是有些黯然地看向窗外。
木製的窗子敞著,外頭下著淅淅簌簌的細雪。
她就這樣靜靜看著,也不說話。
林子勿起身,為她肩頭添了件寬袖素衣:「師兄,天寒,不要再凍了身子。」
洛蕭:「……」
林子勿靜了一會兒,緩緩道:「今日我便要向師兄辭行,前往遠方了。」
洛蕭依然凝望窗外朦朦煙雨,似在出神,又似在聽。
林子勿咬了咬嘴唇,狠心道:「此番別過,不知何時再會聚首。師兄恩情,更不知如何回報。還請師兄受師弟頓首跪拜,以安師弟良心。」
說完之後,就欲長跪。
洛蕭終於猛然迴轉了過神,一把拉住林子勿,長眉鎖起:「胡鬧,師門可拜師父,哪裡有拜師兄的道理。」
「可是……」
「起來!」
「……是。」
林子勿不再跪了,洛蕭的手卻不曾鬆開。料峭春寒之中,她仰頭靜默地凝視著林子勿的臉,複雜的目光透過重重睫毛探出來,那道悱惻的傷疤竟也有了說不出的悲涼。
從未見過洛蕭這樣的眼神,林子勿一時失慎,竟然跌入了那兩池溫柔而深情的目光之中,甚至忘了呼吸,就這樣呆呆看著她。
洛蕭還在照著劇本說著台詞:「事已至此,我本也不該再多說什麼,只是這一場大病,忽然覺得有些事情,或許從來與我想的不一樣,師弟,如若當初……」
拍到這裡都堪稱完美,導演在機子後面高興的都直掐自己大腿了。
可就這節骨眼兒,又出狀況了。
這回出狀況的不是洛蕭,卻竟是老戲骨林子勿!
☆、老馬失前蹄
按劇本走向,洛蕭說出這一句台詞後,林子勿就該馬上打斷她,說一句:「師兄之意,不必再說。昨日種種,不可回頭,這是你我都知曉的道理。」
然後再廢話扯一段,林子勿退場,近景推遠景,不斷推遠,拍洛蕭的側顏,這段戲就完美收工了。
可是就這最後關頭,林子勿竟然走神了!
這要爆出去可得樂壞了之前和林子勿合作過的那些偶像派演員,林天王當年那是把別人往死里罵,削別人演技削的比活剝豬皮還狠。
那些人哪裡能想到,演技爆表的林子勿,竟然也有馬失前蹄的一天。
洛蕭在原處擺姿勢擺的都快僵硬了,就等著林子勿說出那句狠話來。
可是林子勿怔怔看著他,仿佛已深入了自己理解的劇中角色,半天都不發一言。
洛蕭一張帥臉都快僵硬癱瘓了,直示意著林子勿。
說話啊,你他媽逗我呢?!
導演也急了,這怎麼回事?!
洛蕭等了半天不見下文,導演也沒看卡,只得硬著頭皮再說一次:「如若當初……」
林子勿還是不吭聲,良久之後,他竟如戲太深,眼眶有些濕潤:「說下去。如若當初怎樣?如今你又想怎樣?」
洛蕭頓時覺得自己僵成一尊泥塑,風一吹,稀里嘩啦碎成粉末。
……這尼瑪和說好的劇本不一樣啊!!!
導演雖然聽不懂兩人對戲時的中文,但林子勿的神情明顯不是劇本所描述的「要把雲陵師兄甩掉,和雲陵師兄早無舊情」,反而比和正派男主對戲時還深情。
於是導演終於忍不住了:
「卡!」
導演喊著,卷著劇本朝他們一指,「林,你怎麼回事?!你在演什麼?!」
洛蕭也恢復了正常模樣,拿手在林子勿眼前晃:「噯,逗我呢你!啥情況啊你。」
「……!」
林子勿這才猛然回過神來,方覺得自己失態,他深深看了一眼洛蕭,然後搖了搖頭:「操了,邪門。我也跑偏了。」
導演跑過來問情況,林子勿抱歉地朝他點了點頭:「不好意思,對劇本理解有點問題,請重新來過。」
結果這齣戲,來來回回好多次,EG次數都讓所有熟悉林子勿演技的人跌破眼鏡了,也沒有達到滿意的效果。
好不容易最後一遍,勉強湊合能過。
但導演看著,怎麼看怎麼犯嘀咕:「這怎麼搞的,這他媽對一個恩斷義絕的師兄說話,這種神情很難把握嗎?怎麼看怎麼彆扭。」
林子勿也鬱卒,神情懨懨地一個人在遠處坐了,不讓人靠近,也不和人說話。
他拍戲拍了這麼久,這種不能駕馭的情況,他是第一次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