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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魔早已成事實,即使有宿殃推波助瀾的成分在,但尹隋如今尋思,也覺是自己心胸狹隘、太過偏執所致。

  他渴望能有更高的修為,想要凌駕於萬人之上、再不受他人嘲諷和壓制,他——

  「玄極門的秘境試煉,是宿殃用『鄺無極』身份舉行的?」姜朔突然問。

  尹隋一時沒反應過來,怔怔應了一聲。

  「若非宿殃集聚天下魔氣,致使你數個時辰內便走火入魔。再用還魂術引渡魂魄,令你重回『尹隋』體內……」

  姜朔語氣平靜道:「你如今還是九華的弟子於韞,該在準備九華開春的術法比試。」

  「你曾答應過,」他垂下睫,嗓音極淡,「等到桃花盛放之日,會做春桃糕給我嘗嘗。」

  尹隋心內壓抑許久的痛意又倏然升起。

  「我……」姜朔頓了一瞬,才輕聲繼續道,「既恨它誘你走上這條不歸之路,更惱你習以為常、自甘放棄。」

  尹隋心間一顫,幾乎要失了言語。

  「我曾擔有你的教導之責。」姜朔將樹下的一堆古籍竹簡整齊放好,起身開口:「宿殃一事,若你執意不願過多理會,貪圖它能給你帶來的修煉助益,便當我今日的話未曾說過。」

  尹隋坐在原地許久,久到那隻雪兔都好奇地跳過來,以為這人已經成了一棵樹,遂膽大地蹦到魔修膝蓋上,尋了個位置蜷縮起來,看樣子是準備睡覺。

  「……」尹隋想直接抬手把它掃落下去,但不知為何,動手時卻變成了用掌心托著雪兔的屁股,皺眉不耐煩地把它放在樹根下。

  隨後,他起身,走進屋內,一眼瞧見姜朔正站在書案前,把新一疊寫好的白紙,整理好放在桌案右上角。

  尹隋想起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本尊是如何回來這裡的?」

  姜朔淡淡答:「用了符咒。」

  魔修神情困惑:「哪裡來的符?」

  姜朔:「。」

  尹隋突然又道:「你身上的傷還未好。」

  先前姜朔收拾古籍的時候,他就發現姜朔無意間露出的手腕上淤青未消,想必身上其餘地方的傷勢也沒好全。

  「本尊魔氣甚重,」尹隋垂著眼出聲,「你沒有修為自保,傷勢更難痊癒。」

  「坐著。」魔修道:「本尊給你上藥。」

  姜朔看著他從乾坤袋中取出一物,看上去頗為眼熟,不禁蹙眉問:「這不是九華的……」

  尹隋動作一頓,隨即若無其事道:「本尊以前偷的,有什麼問題?」

  姜朔:「……」

  藥粉被裝在小青瓷瓶里,頸窄肚圓,觸手生溫,品相不凡。而尹隋盯著藥瓶看了一會兒,想起第一次見到姜朔時的場景。

  那時他剛死而復生不久,身體上的腐傷還沒好全,姜朔瞧見了,便命九華的人送一瓶傷藥給他。

  那還是尹隋……頭一次對他人起了殺意以外的心思。

  姜朔腕間的淤青雖沒好全,但遠不及脖頸處的傷勢重。尹隋研究了一會兒那白皙頸間青青紫紫的咬痕、掐痕、以及更多不知由何而來的細碎劃傷,陷入了沉默。

  「本尊靈核往上三寸,是靈流交錯匯聚之處,也無魔氣佑體。」

  姜朔忽覺身上一輕,凝滯許久的經脈重新舒絡起來——是尹隋解開了他身上禁錮修為的法術。

  魔修墨黑色的眼眸里情緒翻湧,一手緊攥著青瓷藥瓶,低低道:「若再有這般事情,你取了劍,往本尊身上捅便是,死不了。」

  姜朔也不知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輕抿著唇沒說話。

  草草上過一遍傷藥,尹隋把小藥瓶收回乾坤袋裡,正還要說點什麼,倏然眉心一擰,神色沉了下來。

  「有人在玄極門山腳下破陣,」尹隋冷冷道,「本尊去會一會他們。」

  *

  玄極門山下,入門派必經的山口處,站著十幾個人。

  為首的自然是東衍,多日閉關下來,他顯然消瘦不少,但面容依舊如冰似霜,一雙淺色的眸中不帶任何波瀾。

  「東衍仙尊,」一旁的蕭塵快要沉不住氣,開口道,「玄極門的防禦陣法被那尹魔頭動過,魔氣深重,僅憑我們幾個弟子,難以攻破陣法進入其內。還請仙尊出手相助!」

  東衍沒有答話,只是淡淡掃了一眼這少年。

  蕭塵天資雖好,但此刻在東衍眼裡,也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孩子,即便性情較為穩重,快半個月下來,也開始焦躁不堪。

  東衍冷淡出聲:「你覺得我們今日就要攻入玄極門?」

  蕭塵緊攥著劍,完全不明白他這話的用意:「不然……我們為何站在這裡?」

  東衍嗓音平平:「大戰之前未探清對方實力,就貿然帶人深入其中,即便僥倖未能全軍覆沒,也該傷亡慘重。」

  蕭塵還是第一次聽見東衍說這麼長一句話,呆愣片刻之後,臉色脹紅道:「弟子知曉,但姜仙君已被擄至玄極門多日,我們不救他出來,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蕭塵心頭的這口氣悶了許久。自他的拜師禮被那魔頭突兀打斷,又將姜朔擄走之後,蕭塵就恨尹隋恨得牙癢,憤然想著衝上玄極門斬之而後快。

  但無論他和九華中其他弟子有多憤怒,東衍卻如同沒事人一般,甚至於還在前些日子向三界宣告與姜朔解除道侶關係……

  蕭塵握緊手裡的佩劍,眼神沉沉,一劍劈向玄極門設在山口的法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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