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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隋冷哼了一聲。
「你有錯在先,」姜朔竟然沒有生氣,還耐心地和他講道理,「九華門內混入魔修的事情鬧得人心惶惶,你又恰巧在這個關頭夜半與其他弟子打架,不免引人懷疑。」
尹隋原本氣得不行,發誓今天要好好鬧一頓脾氣,給姜朔點教訓瞧瞧。
被人打屁股這種事情,太傷自尊了,尹隋那顆脆弱敏感的心臟受到了極大刺激,昨晚上強行壓制了許久,才沒能三更半夜衝到姜朔臥房裡,把仇報回去。
等以後把姜朔這人擄回去了……尹隋恨得牙癢地想,自己一定——
「對了,」姜朔忽然想起什麼,又說,「你還撒謊騙我。」
尹隋:「。」
那陣洶湧澎湃的報復感,一瞬就被摁滅了。尹隋甚至默默地往被子裡縮了縮。
姜朔:「我那日明明問過你,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情,你卻告訴我沒有。」
「如果你早點告訴我事實,我不會用戒尺打你。」姜朔很輕地嘆了口氣,道:「你這般討厭我,我又何嘗不是失望傷心。或許是我……哪裡做得不好,才讓你有戒備心。」
尹隋感到胸腔里的心跳得慌亂,他自己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只下意識出聲反駁道:「我沒有討厭你!」
姜朔安靜地看他。
尹隋抿緊唇,一時間不知要說些什麼。
確實是……他的錯。
直至此刻,他依然在騙著毫不知情的姜朔,他手上已經沾了腥臭鮮血,卻還在面對姜朔的時候,把手藏在身後,仿佛這樣就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尹隋喉間哽得乾澀,重生以來,他頭一次有這樣極其難受的情緒,甚至眼睛發酸,以為自己流淚了。
然而當他試探性伸手摸了摸臉頰,沒能摸到那幻想中的淚水。
……尹隋恍惚間想,自己好像很久沒哭過了。
自從修了魔道之後,他愈發厭惡世間軟弱無用的感情,一顆心變得狠戾無情,再也沒有什麼能觸動他的東西。
他所熟悉的情緒,是恨,是噁心,是恐懼,是對手歇斯底里的崩潰。
久而久之,尹隋發現自己壓根就不會流淚了。
這樣明明很不錯,再也不會有被人瞧見軟弱無能的時候,但今天,尹隋覺得不太開心。
他想讓姜朔……心軟。
這樣就不用費心去想怎樣圓謊了。
「我沒有討厭你,」既然哭不出來,尹隋只好低低地重複了一遍這句話,而後道,「我不氣你拿戒尺打我了,你不要難過。」
姜朔慢慢眨了眨眼,似乎在研究尹隋這句話的真實性。
少年微微低著頭,下唇被咬得發白,眼尾都是紅的,卻沒有哭,一聲不吭地用手指去扯被子角,瞧上去是一副消了氣又彆扭的模樣。
姜朔見終於把人哄好了,伸手替尹隋理理雜亂的頭髮,溫柔詢問:「不氣就好。給我看看傷,可以嗎?」
尹隋猶豫了半晌,還是鬆開了被子,但只願意給姜朔看他胸膛和肩膀上的傷,始終護著自己的褲腰帶,像是怕人扒他褲子。
姜朔用食指尖凌空點點尹隋的褲頭,問:「真的不疼了?」
尹隋咳了一聲,道:「不疼。」
「好吧。」其實姜朔估摸著昨天自己打的那兩下,怎麼著也該破皮了,但十幾歲的小孩子自尊心最強,肯定是不可能脫褲子給自己看的。
尹隋見姜朔的目光在自己下.身上輕輕淡淡地轉了一圈,又收回去了,心裡總有點怪異的麻癢感。
那尋常的目光像是撓人的小鉤子,看得尹隋渾身不對勁,捏著褲頭的手都發酸,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姜朔率先起身道:「那今日的課業先暫緩一天,等你的傷好了,我們再開始吧。」
尹隋片刻後才回:「……好。」
姜朔離開後,尹隋低頭看看自己的褲子,驚奇地發現了一些不明顯的變化。
這具身體也不是全然一無是處,尹隋想,至少某些地方還挺年輕的,完全壓抑不住…………
他木著臉,重新把被子蓋到身上,結果因為動作太大不慎扯到身後的傷,不禁嘶了一聲。
疼得尹隋臉色扭曲了一下,頓時躁意全消。
*
姜朔這次一直等到尹隋的傷好全了,才開始進行授課計劃。
尹隋因此閒了十來天,姜朔交給他看的典籍一律沒看,等能下床後,就每日在門派中閒逛,逗貓玩狗,順帶認識一下自己名義上的「師兄」。
算上尹隋自己,東衍如今共有八十八個弟子,雖然有不少因為各種緣故,已然被逐出師門或身殞,但目前留在九華,沒有出門游離的仍有不少人。
尹隋一連觀察了十幾位「師兄」後,得出一個結論。
這些弟子都和東衍一個模樣,板著張死人臉,劍法古板,性格冷漠,有著可笑的正義感,在尹隋看來就是一群沒用的庸才。
東衍自己修為高,但教徒弟的功夫可謂是爛到家了。
尹隋無聊地在山道邊一邊咬著草根,一邊想,這樣一群人,最是好殺,稍微用點伎倆,就能讓他們自己無知無覺地邁入火坑,萬劫不復。
「師弟?你怎麼在這裡?」
尹隋忽然聽見一個穩重的男聲,轉頭一看,就見一個衣著樸素的高大青年快步朝他走過來。
尹隋蹙了下眉,他其實不想和這些人扯上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