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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點頭讓他去了,余遂在化工領域的造詣和前途最廣遠,但幾年前開始分出幾分精力接觸生物醫學領域。
藥物治療是眾多疾病的基礎治療方法,特別是對於年紀大的群體,林老知道他用心,不止一次的勸導寬慰過他生老病死是物理常情。
余遂只是沉默,這兩年更加努力,半夜從研究所出來,又打車回酒店,捏在手心裡的手機一路沒有響動,其實徐正陽走那天給他發過消息的,不過那條消息他過後才發現,是晚上八點零八分才發的。
不是微信是短訊,定時的。
後來多次查閱那條訊息,余遂注意到上面的8:08
那種感覺就像又被塞了顆糖,太昂貴,沒吃糖就覺得甜。
他每天各個台的新聞都看,一有時間就看,佳佳說某博上的訊息更多廣,又自個搗鼓著註冊了個帳號,有時候半夜睡醒也會拿起手機看一會兒。
半夜他被悶雷吵醒,走到窗邊掀開窗簾看,伴隨著滾滾雷聲,飄揚的小雪無聲息下著。
半個影子倒映在玻璃上,和徐正陽一樣的短髮,余遂穿著單薄的毛衫,露著一截雪白的鎖骨,眼睛裡沒有溫度,雪像下進他的眼裡。
極靜的氛圍里,電視機里重播著白天的新聞。
他這樣子不像三十歲的男人,不像過去三十年的余遂,像有了來路,駐足,回望,等待,不再人間無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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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林路面通暢那天他自個去醫院拆了線,回來佳佳一臉苦瓜的問他怎麼自個就去了,余遂說一個人能行,佳佳瞬間無語,是啊,徐正陽在就能陪著去,徐正陽不在就自個能行。
要不要那麼區別對待。
他們在林老房間一起看新聞,這次雪災備受全民關注,無論是突遇的災難還是奮戰前線的消防官兵,又或是四面八方的援持,總是令人動容。
電視裡播報雪災正在進行收尾,背景中國士兵手拿鐵鏟正在清除路面積雪。
余遂晚上窩在沙發里接著看,無意識的捏著食指上的創口貼,刮著翹起的末端,他今天給林老削蘋果時不小心割了手一刀。
當時佳佳心裡不知道怎麼形容,看他垂著眼瞼,緊抿唇線,還有白皙的手指上瞬間湧出的鮮血,他沒有吃痛的表情,反而孤沉。
佳佳突然震驚,覺得好像余遂哥比徐叔叔陷得還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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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回去那天天很晴,一路有人護送,兩個和余遂年齡相仿的男人,但余遂路上話極少,回到C市也就一頭扎進實驗室。
顧絨齊晚上趕時間回研究室拿工作文件,見實驗室微微泛著光,摸過去朝門窗口看進去,差點把他嚇得尿失禁,大叫了聲。
挺巧合,他望進去那一刻裡面的人也抬頭看他這邊,關鍵昏幽氛圍里就亮著盞實驗燈,那人皮膚本就白,稱得更白,還有一絲陰沉,怪滲人的。
裡面的人拍開燈開門出來,一見是余遂,顧絨齊捂著胸口嘆氣,「余遂,你這超人類的作息你他媽是修仙啊。」他又後知後覺,「你們回來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余遂穿著白褂子,清清冷冷的,平靜回答他,「下午。」
余遂這段時間不在顧絨齊怪不適應的,顧絨齊這人嘴碎,但他做不來對誰都能不設防的一通說,余遂走後才發現自己「痛失」了個多麼好的一位聽眾,又見著余遂,他一肚子的話想跟他在這嘮到天亮,但情況不允許。
他匆忙到辦公桌上收拾了電腦,嘴裡碎碎念說:「余遂,我這幾天在醫院照顧徐正陽,研究所這邊你替我打著點馬虎眼啊,他媽本來工資就低再扣老子真得喝西北風去了。」這人自從顧惜臨回國後魂就被勾去了大半,前幾天給人忙著找公寓般新家去了。
余遂現在最高興的莫過於聽到這個名字,但也不是,因為顧絨齊這句話里的前綴是醫院,他還站在實驗室門口,裡面的白光泄出來打在影子上,目光平直的看著收拾東西的顧絨齊問,「徐正陽怎麼了?」
顧絨齊莫名的下意識抬頭看一眼余遂,和他清冷的目光對視上,反正余遂不是大嘴巴的人,他這個大嘴巴就說:「自己他媽沒點逼數把自己弄進ICU了唄。」
他現在說起來還氣呢,徐正陽出事兒是他姐聯繫他的,徐正陽第一緊急聯繫人是徐瑩,徐瑩前兩天才把他弄回C市,一邊工作也壓著她一身,沒辦法聯繫了顧絨齊,兩邊一起照顧,主要的是還沒脫離危險期,至於老爺子那,敢都不敢說。
「有時間再跟你說啊余遂,走了。」顧絨齊提著包就急步離開,余遂就這麼盯著他的背影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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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點多的醫院還燈火通明,人也不少,余遂跟在顧絨齊身後,和其他人一起等電梯上去。
他和徐正陽算有點顧絨齊不知道的私交,如果說徐正陽當他是朋友,那在顧絨齊眼裡,自己至少應該也算徐正陽的半個朋友吧,半個朋友提出想去看看徐正陽,應該也不算太唐突太奇怪吧。
他想了挺久,但追出去得也快,趕上顧絨齊,幸而顧絨齊沒多問什麼。
徐正陽就這麼躺在那,床邊一堆冰冷的監測儀器,鼻腔里插著氧氣管,戴著氧氣罩,食指夾著氧飽和度夾,兩個人就隔著透明玻璃窗看,想著昔日那個拽八二五的大帥逼心裡一陣難受。
特別是顧絨齊,壓著聲音還在罵,跟個小娘們似的哭哭啼啼,「這傻逼玩意,熬不過這兩天就等著老子送花圈吧,送個屁!老子撬他棺材板掘他墳,媽的…退役了都還那麼想逞英雄,把自己熬死在前線是想成笑話以後在圈子裡流芳百世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