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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驀地一怔。
這件事是她和江穆北、夏蓉多年來心照不宣的事情,只不過如今才挑開告訴謝淮則這個本應該知情的人。到底有多少是私心,她也分析不出來。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謝淮則輕飄飄地說,「從我離開梁家那一刻起,我們就算再無瓜葛,所以,以後我的事就不勞您操心了,媽。」
最後一聲稱呼像是硬生生擠出來的一個字,不沾任何情感,徹底壓垮了蘇婧珊。
「還有,我爸是一名偉大的人民警察,為救同事壯烈犧牲,不管在什麼時候看來,都值得受人敬仰。我會悲痛,但更會銘記他。如果非要說失望,我大概只是對那時的自己失望,在他情況不明的時候錯怪他。」
謝靖這一生,將生命與光熱獻給了人民與事業,卻吝於將責任與時間留給家庭。
但謝淮則從未因此對他失望過。
雨聲窸窸窣窣,母子兩人對立許久,謝淮則把傘還給了她。
蘇婧珊下意識愣愣接過。而後,便見那一身黑衣的男人直接步入雨幕。
雨水傾斜,越下越大,些許雨絲飄進人的臉上,謝淮則絲毫不察,步子邁的快卻結實。
蘇婧珊曾經也帶了幾分真心去江家接走他,那時的少年待她誠心實意,成為她生活里的支撐。那又是什麼時候,她被生活的瑣碎現象沖花了眼,將孩子當成利益品,忽略了他所有感受。
蘇婧珊艱澀又倔強地看著同一個方向,直到人影被遠方的雨霧模糊,徹底離她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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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紗照精修加印成冊子需要一段時間,成片出來時,許牧然和卓拉一同來取,他們對照片表示很滿意。並且親自送來了婚禮請柬,邀請江槐絮參加婚禮。
江槐絮給謝淮則打了個電話,雀躍地提及此事。
「卓拉邀請我去他們的婚禮,但是他們在國外舉辦,到時候我可能得離開兩天,你不要太想我。」
說完,江槐絮察覺電話那頭一直沒聲響,還隱約傳來雨聲,可渝南並沒有下雨。她困惑地問:「你現在在哪啊?」
「潼川。」謝淮則嗓音很沉。
「怎麼回去了?」
謝淮則放了免提,拿紙巾擦乾淨手,淡聲道:「我爸祭日。」
江槐絮一懵,「早知道我陪你一起回了。」
見那頭沒聲音,江槐絮直覺他心情不太好,想了想,開口問:「你今天還回來嗎?」
謝淮則看著車窗外,緩緩說:「回。」
「那我在家等你。」
江槐絮租的房子只是一個短暫性住處,不能等同於家,她話里指的是他家。
車駛入高速的時候,雨依舊未見停的趨勢,雨刷器上下刮掃鏡面的雨漬,一攤又一攤水模糊了窗面。
高速路段行車少,謝淮則的車始終勻速開在同一車道上。衣服上處處留著雨水的痕跡,濕漉漉地貼在身上,帶著細微潮意。
蘇婧珊的話音在腦海里不斷循環播放,又漸漸隱去。
他這一路都沒有在服務站逗留,到渝南市的時候已經是晚上。
華燈初上,家家戶戶燈火如常。
謝淮則鎖了車,往家裡走,身上的衣服已經幹得差不多了。
指紋解鎖,門打開了一道縫,燈光從內映出,將鋥亮的地板照得發光,他邁進一步,抬頭看見,吧檯桌後拱出一個小腦袋。
兩人大眼瞪小眼。江槐絮放下了手上的東西,趿拉著拖鞋小跑過去,在他面前站定,隨後伸長手,話說出來時,染著些許她未發覺的撒嬌意味:「姐姐抱。」
謝淮則立在門邊沒動作,便見女人直接撲過來,懷裡瞬間多了個柔軟的溫度。
他沒伸手回應,低頭看著埋在胸前的腦袋,無奈地說:「姐姐,我淋了雨,衣服有點濕。」
「沒事的。」江槐絮摟緊了點,雙手交疊在他的腰後。
她忽然發現,原來男生的腰竟然也能這麼細,卻也不顯纖弱,反而堅韌有力。
謝淮則知道她說的沒事,還有另一重含義。
是在告訴他不要不開心。
於是他伸手,輕輕搭在她的肩後,卻沒敢用力將人擁住。
門還沒關上,外面的聲控燈忽地滅了。
懷裡的人陡然退開,謝淮則的手撈空,他看見江槐絮連忙轉身往廚房跑,嘴裡絮叨著:「完了,我的湯。」
他看著那道背影,後知後覺地笑了下。
江槐絮提早一個小時過來,做了一頓飯,但是由於火候沒把握好,最後一道湯算是失敗之作。
謝淮則洗完澡出來,便瞧見她叉著腰無語地盯著鍋里的湯,他覺得有些好笑,走近她的身後。江槐絮這個動作恰好方便他從身後擁住她。謝淮則的下巴抵在她的肩窩,明知故問地出聲:「怎麼了?」
他的頭髮沒有擦乾,水珠順著發梢滴落,砸在她的鎖骨上,涼涼的。江槐絮用手肘推了推他:「估計不太好吃,你湊合一下。」
當他坐好,準備夾菜的時候,又聽江槐絮彆扭地說:「主要是因為我不太熟悉你家的設備,也挺久沒下廚了,有點生疏,絕對和我的手藝無關。」
謝淮則挑眉看了看她,當是默認了。
江槐絮直勾勾地盯著他試吃第一口,一顆心忐忑不定,還沒等人咽下去,她就詢問道:「怎麼樣?」
「你不是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