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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章 一眨眼的事
羅布里從台上下來, 一路上全是笑盈盈恭喜他的：「恭喜晉級啊，羅布里！」
「演得不錯，現場效果特別好！」這是節目統籌的誇獎。
「我都看哭了呢, 羅老師, 您太厲害了！」這是一個剛畢業不久, 在台里實習的小臨時工。
「繼續努力啊，小羅, 」這是節目總導演的暗示：「說實話, 你已經通關到總決賽了，能和你競爭的沒有幾個人了，你贏面不小呢。」
羅布里心不在焉地點著頭，目光卻被電視屏幕上的周露白吸引了，而她正說著鄉土片對年輕演員的深厚給養。
「我聽說周露白老師當初出演《高山之下》，為了體驗那個農村婦女的角色，」身旁的戴岳忽然道：「在西北農村一戶人家裡呆了四五個月，沒有人知道她是大城市來的明星, 等張明義導演把她找回來的時候，幾乎都認不出來她了。」
周露白和普通農村婦女一樣，半個月才洗一次頭，洗頭用的是洗衣粉，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頭髮洗地像野草一樣乾枯。
最後杜鵑這個角色成為了英國《衛報》評選的影史一百個銀幕經典形象之一，電影也獲得了坎城金棕櫚。
真正的演員。
真正的。
這一刻，不論是羅布里, 還是趙小菲、王撲克，崇敬的目光中, 不由自主都閃過嚮往的神色。
沈明明順利通關, 和羅布里等人擁抱了一下, 忽然道：「羅布里，以前……說真的，我聽過你的名聲，我從沒有把你當做我的對手，但我現在要為我的偏見道歉，你演的比我好，最起碼，在合作賽和助演賽里你勝過了我，願我們在決賽相遇，再痛痛快快演一場。」
其實早在合作賽里，羅布里成功飾演那個智障兒子的角色之後，沈明明就覺得羅布里的演技被大眾低估了。
他自問自己能否演出智障兒子的殘忍和不解人事，答案是不能。
沈明明懊喪之後，卻下定決心要更加磨礪自己的演技，同時，他還希望跟羅布里交個朋友。
「互相學習，互相學習。」羅布里心虛地握住了他的手。
就見大屏幕上，導師的點評還在繼續。
駱之光和楚星河站在舞台上，前者面無表情，後者的眼角卻能看出一絲得意，似乎很有把握他們這一組絕不再其他幾組之下。
吳佩綸和王茵夢給他們投了票，做出了表揚，但輪到周露白的時候，她第一句話就讓整個舞台安靜了下來。
「我覺得你們撐不起這麼厚重的家國題材，你們只是在博取噱頭。」
鏡頭後的導演又是一口熱咖啡噴了出來，這已經是今天錄製中的第二次了，沒等工作人員上來幫忙，就聽他聲嘶力竭地吼道：「快，鏡頭，爆點又來了！！！」
「如果這波瀾壯闊的五十年，真的能用二十分鐘來表達就好了，如果人類最悲痛於胸的感情，僅僅只是用兩行眼淚來表達就好了。」
周露白深吸一口氣：「你們真的知道，家國的厚重嗎？」
她徐徐說起了一件事，當年《高山之下》在坎城展映的時候，她曾經邀請一位定居在洛杉磯的華人來觀看，這個老人都已經坐到了放映廳的椅子上，最後卻沒有等到電影放映就離開了。
「他說他不敢看，」周露白道：「他害怕自己看了就會勾起埋藏在心底的東西。有些東西你可以見人就提，但我告訴你，真正在心上留下刻痕的東西，是怎麼都不敢提及的，因為提及就會疼痛。」
再看看駱之光和楚星河的表演，正氣凜然，大義感召，迫不及待，慷慨激昂。
你說他們演得好不好？
也挺好。
好的就像一部優秀的政治劇。
可以想像的開頭，註定的結局，刻意設置的阻撓，如約而至的動情。
但叫周露白用一個詞來概括，匠氣。
一看這個情節，周露白甚至都知道他們要在幾點幾分第幾幕進行轉折、進行起承轉合。
駱之光緊緊抿著嘴唇，從周露白說道他們博取噱頭開始，他就知道周露白已經看穿了這個表演。
他本來想選另一個劇本的，但經紀人吳紅勸他演這個，僅僅是因為這個劇本根正苗紅，符合時代主題，導師們怎麼說都不會給出低分的。
多討巧啊。
但他沒有感情，他哭不出來，短短半個月的時間給他硬塞進五十年的變遷，他當然無法體會，沒有眼淚了。
別看楚星河哭得稀里嘩啦，但駱之光也確信他絕非被劇本所打動，應該是表演技巧之一的『移情』而已。
「你自己哭紅了眼眶，而觀眾沒有哭，」駱之光恍惚聽見評價：「……羅布里自己沒有哭，但觀眾卻都哭了。」
駱之光被淘汰了，因為周露白和夏鍾生沒有給他票，尤其是後者，嘆著氣點到了自己的學生並沒有徹底進入表演這個事實。
「刺激，太他媽刺激了……」導演覺得自己應該裝個心臟起搏器，才能撐得住這樣的大場面。
別的節目都有台本，都有內定的冠軍季軍，但他們這個節目，木有！
厲害吧，自己廝殺！
成王敗寇！
不是沒有演員的後台或者金主暗示過，願意花大價錢或者大人情，保演員通關的……
但只要搬出顧總的名頭，告訴他們顧總對這個節目的要求，就沒有人敢再說什麼『不就是個綜藝節目』這樣的風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