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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像結婚十幾年的老夫老妻……」林蕪把一盒雞蛋放在推車角落,品了品這一車東西和他們剛才的對話,鬼使神差地嘀咕。

  然而事實是他們確實認識了十幾年,如果從情竇初開那天算起,追溯至今也勉強符合這個名頭——他對上秦殊的目光,從那雙眼睛裡讀出一點兒「確實如此」的意思,就心情複雜地挑了挑眉,又往購物車裡扔了兩個西紅柿。

  然後像要證明他們現在才剛進入熱戀期、遠不到七年之癢喪失新鮮感的時候似的,抓著秦殊的胳膊將他連人帶車一起拖進貨架角落裡,撐著車緣傾身過去親了他一下。

  「老夫老妻就算了,」他眨了眨眼,笑得像只晃尾巴的小狐狸,一邊扶起被剛才那一番動盪弄倒的盒裝牛奶,一邊看著秦殊輕聲道,「早戀偷情的劇本我還能接受。」

  秦殊一時失語,過了幾秒才忍不住笑出來,無奈似的揉了揉他的頭髮:「誰會把偷情地點選在超市里……」

  「那可不一定,正因為是偷情,沒機會體驗正常的同居生活,才要儘可能地模仿,來這種地方自欺欺人,」東西買得七七八八,林蕪一邊跟著他往收銀區的方向走,一邊煞有介事地跟他分析——分析到一半突然發現了什麼似的,又折回去拿了兩包火鍋底料,迎著他疑問的視線解釋道,「沒什麼,就是突然覺得這車東西適合來下火鍋,那晚上就吃火鍋好了。」

  從某種意義上說,林蕪確實是個天才。

  拋開那些三天一換的興趣不談,至少他第一次動手做蛋糕——起初還是照著教程一步步往下做,到後來逐漸開始憑感覺自由發揮——也絲毫沒翻車。

  就是少做了一層蛋糕坯,讓整個蛋糕看起來有些扁,更像盛滿了糖霜草莓的水果派。

  「22歲,」他把最後一根蠟燭點上,舉起一罐啤酒越過閃爍燭光去跟壽星乾杯,「祝小蘇哥哥生日快樂——」

  怎麼有人喝兩口酒說話就要飄起來——秦殊有些無奈地配合他碰杯,想這個人平時酒量明明很好,除非冰箱裡藏著的那幾罐是純酒精,否則怎麼也輪不到他喝醉。

  「好了好了,不喝了,」他對「林蕪喝醉」這件事多少有些陰影,只好放下易拉罐去哄過於興奮的小朋友,暗自懷疑這個生日到底是給誰過的,「吹蠟燭好不好?」

  林蕪顯然還很清醒,只是熱衷於扮演過去某個時期的自己,聞言就乖乖點頭回到現實,支著下巴一邊小口抿酒一邊期待地看向他:「好啊,要先許願。」

  許願,吹蠟燭,切蛋糕——不知是第幾個他們一起度過的生日,像某種一年一度的儀式,盛著暖黃的燈光和星點蠟燭,輕飄飄地晃過去,就像參與了彼此的小半生。

  一頓飯從周五吃到周六,除了卡在零點吹蠟燭的那一刻時間點還算清晰,其餘的時間都像被火鍋燙得融化變形,模模糊糊地無聲而過,回過神來已經臨近一點。

  林蕪在這種時候情緒總是很高漲,知道第二天沒什麼安排也不用早起,便愈發放肆地往深夜裡熬——也不全是熬夜,他心知肚明的,還綴著一個他心懷忐忑、期待又忍不住往後拖延的原因。

  比如生日是要送禮物的。

  吃完飯後秦殊簡單收拾了一下滿桌的狼藉,他便趁著對方把碗筷拿回廚房的時間在客廳挑挑揀揀,找了部他沒什麼印象的恐怖片,饒有興致地把光碟塞進影碟機,祈禱這台老舊的機器還能工作——如果沒記錯的話,這些光碟還是他七八歲的時候拉著秦殊去買的。

  幾秒後電視畫面一閃,一副森森的白骨出現在屏幕中央,影片裡的驚呼聲和秦殊的聲音混在一起,讓他有些錯亂。

  「這是什麼,」秦殊把一杯熱牛奶放在茶几上,端詳了一會兒畫面里的披髮女鬼,面不改色地問他,「要關燈嗎?」

  兩個人都不是怕鬼的類型,秦殊對影片本身都沒什麼興趣,盯著他喝完醒酒的熱牛奶就沒再說什麼,林蕪倒是看得很認真——在這一點上他有點兒孩子氣,看什麼都會很專注,多無厘頭的劇情都會懷著尊重作者的態度從頭看到尾,偶爾還評價幾句出彩的拍攝技巧,說這種手法在那個年代稱得上很超前。

  看著看著他才覺出有些不對,慢半拍地想起他當年為什麼沒拉著秦殊一起看這部片子——想起來也晚了,下一秒畫面一轉,陰森恐怖的鏡頭就陡然生出幾分怪誕的旖旎感來,口味獵奇到少兒不宜。

  他強自忍了一會兒,想七八歲時候買的影片應該不會太出格,說不定過幾分鐘就好了。

  然而電影的走向越來越奇怪,漸漸脫離了恐怖片的初衷,朝另一個不適合小朋友觀看的方向飛馳而去——畫面轉進臥室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伸手關了電視屏幕,不知聯想到了什麼,耳朵紅了一片。

  「……有點兒困了,」他不尷不尬地清了清嗓子,站起身,不想承認自己小時候買過這種中途易轍的恐怖片,「我去洗澡。」

  下一秒手腕卻被人拉住,秦殊像沒看過那些畫面似的無動於衷,直到目光掃過他發紅的耳朵,才像被燙到了似的輕輕轉開,顯出些許生澀的動搖。

  林蕪被他弄得愣了愣,也有點兒不好意思:「怎麼了?」

  於是秦殊又抬眼望向他,目光澄明,泛著酒後特有的溫潤的光,讓人想起某種質地上佳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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