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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礪劍眉長髯,筆直站在帳前。

  見狄慎掀起氈簾請他進去,賈礪神色稍肅,快步進去後半跪在地,抱拳道:「拜見王爺!」

  年近六十的男人器宇宏偉,精神矍鑠。

  那身鎧甲沉重而嚴整,穿在他身上卻如同量身打造,極有氣勢,就連抱拳行禮的姿態都比尋常軍將利落,眉目間亦隱有威儀。仿佛此刻牽來一匹戰馬,奉上一柄長刀,他便可縱馬疆場,橫行殺伐。

  周曜瞧見他,亦是眉目稍肅,親自伸手扶住。

  「門主請起,不必客氣。」

  賈礪身如山嶽,聲音像是被烈火燎過似的,透著沙啞,「連著打了好幾場仗,王爺身體還吃得消嗎?」

  「還撐得住。」周曜引他坐於案旁。

  帳外都是淮陽王府的親信,將營帳守得鐵桶一般,半絲兒消息都不可能泄露出去。賈礪也不客氣,就著狄慎遞來的滾熱茶水潤喉,壓著聲音道:「都是老夫無能,快一年了也沒找到那賊人的蹤跡,解去王爺身上的毒。好在蒼天有眼,這回咱們的人總算尋到了一些線索,查出製毒之人的身份。」

  「是誰?」

  「此人姓湯,姚州人,出自杏林世家,自幼學人家嘗百草各處遊歷,醫術倒是十分精湛。後來不知怎的入了歧途,擺弄起了那些腌臢毒物,據說有不少人栽到了他手裡。只是此人身負絕技,幾年前就被人盯上,失了蹤跡,想必是被囚困住了。老夫費盡心思,也只知道他半年前曾在桂州露面,之後銷聲匿跡,連他的同門都遭了戕害。」

  「如此說來,線索又斷了?」狄慎聞言皺眉。

  賈礪頷首道:「找起來恐怕不容易。姓湯的沒能耐憑空消失,定是背後有手眼通天的人幫他,且不止一家。」

  「那王爺身上這毒……」

  「還是得咱們自己想辦法。」賈礪起身,細細看周曜的眼珠,見他眼白之中那幾縷絲線般的淡淡藍色似比從前更深了些,眉頭皺得更緊,「王爺身上這毒怕是快壓不住了。若還找不到解藥,定會傷及性命。這回得讓老孫頭用些狠藥,方能確保無虞,只是這樣一來,藥性更烈,王爺怕是又得吃苦。」

  「無妨。」周曜淡聲。

  那種蝕骨鑽心的痛,他在剛中毒時曾嘗過許多遍,無非忍耐而已。

  但這終究是揚湯止沸,難以根除。

  而他,終究需要足夠的時間來鋪好後路。

  不管是為太子,還是為他的小孺人。

  周曜閉上眼,藏盡翻湧的情緒,只沉聲道:「只剩最後一場惡戰便可回京,屆時朝堂必生風浪。還是得找到姓湯的,問出解藥所在。」

  賈礪肅然拱手,「老夫定會竭盡全力!」

  *

  「姚州有位神醫叫湯隱,不知世子可曾聽說過?」

  京城郊外的梅林里,謝清玄拂塵輕搖。

  他的對面站著的是陸凝。

  兩人原本八竿子打不著,因謝清玄在京城聲名鵲起後頗得高門貴婦推崇,潘氏滿心撲在公府前程上,聽聞此人能掐會算極擅讓人趨吉避凶,哪有不動心的?謝清玄被周曜困在王府之前,她便邀了好幾回,等謝清玄重出江湖,潘氏絲毫不知他曾在王府逗留的事,反覺得此人神出鬼沒身懷秘技,愈發殷勤相邀。

  次數久了,謝清玄跟陸凝光憑照面都已成了熟人。

  今日京城厚雪,紅梅怒放,陸凝陪府中女眷到此處賞梅,因不欲聽她們議論家長里短的瑣碎事,獨自到坡上散心。

  誰知竟碰見了謝清玄。

  梅林偶遇,閒談之間,謝清玄輕描淡寫地提了此人。

  陸凝原本臨風而立,聞言神色微緊。

  湯隱的名字,他當然聽說過。

  先前淮陽王重病時,有一回他去祖父的書房,就曾聽老公爺和潘氏在內室里談論此人,還提到了淮陽王周曜,聲音壓得很低。若非陸凝犯懶走了後堂的角門,定然聽不到這名字。饒是如此,在聽見他的腳步靠近時,老公爺跟潘氏便立時岔開話題,分明不願讓他知道此事。

  後來陸凝留意打探,也只知此人似乎是個南邊的神醫,與之相關的事都由老公爺最信重的人去辦,半點都不往外泄露。

  如此遮掩深藏,必定事關重大。

  陸凝知道祖父的戒心與防備,未再多探。

  誰知此刻謝清玄竟會忽然提起?

  他眉峰微動,狀若隨意地道:「天底下自稱神醫的不少,卻多半沽名釣譽,這人是何來路?」

  「我也只是聽說,心存好奇。還以為世子見多識廣,會知曉一些。」

  陸凝笑了下,沒接話茬。

  謝清玄卻已從他的神情中窺出了端倪。

  進京後處心積慮地打探陸家眾人的秉性,他其實很清楚,比起潘氏的貪婪謀算,陸凝對他並無所求,態度也不算熱絡。今日偶遇攀談,無非礙於情面而已。從最初的客氣疏淡,當方才微微色變,很顯然,陸凝知道湯隱的名字。且故作不知,避而不提,分明是背後藏有蹊蹺。

  果真是陸家!

  謝清玄眸色稍寒,作勢去理被風吹卷的衣袖,因不欲陸凝起疑,隨口又說起了旁的事。

  梅林中兩人並肩而立,衣衫飄然。

  從遠處瞧過去,倒像是故意約了幽僻隱秘之地,商議事情似的。

  至少在江月媚看來,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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