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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嫵莞爾,答應她回頭送去望月樓。
聽說清漪院有隻大狗,小柔嘉也想去看,玉嫵自無不應。
等江月媚同周曜說完了話出來,要牽著侄女離開時,小姑娘還在念叨,「殿下答應柔嘉的糕點千萬別忘了呀!等這陣子的課業寫完,柔嘉就去找虎子玩。」
「放心,我讓徐司閨親自送去。」玉嫵笑答。
而後轉身回屋去取食盒。
周曜仍是她離開時的側躺姿勢,見她唇邊笑意未散,隨口道:「你跟柔嘉倒投緣。」
「柔嘉性子好,很招人疼。」
周曜頷首,似頗有同感。
在玉嫵將碗盞裝回食盒時,又問道:「這陣子,清漪院周遭沒人盯著你了?」
「最近倒很清淨。想必上回那人狼狽逃竄後,暫且收斂了。且虎子畢竟警醒,有它在身邊轉悠,總會讓人忌憚些,我也能更安心。」玉嫵含笑說著,不浪費任何給自家狗子說好話的機會。
周曜聞言挑了挑唇角。
膽小鬼,還得靠狗來壯膽。
*
興許那謝清玄當真有些奇特的門道,此後數日,周曜的病情竟真的慢慢有了起色。
這日玉嫵過去時,他一改尋常倚枕側臥的姿態,竟是坐在窗邊的圈椅里,將條腿搭在矮凳上,拿烏金冠束了發,襯得眉目修長俊挺。
窗口微風徐徐,陽光灑在他的肩頭。
深青色的錦衫上有暗紋團花,那是產自揚州的錦緞,因是貢品,千金難求,裁成衣裳穿起來自是格外端貴。看慣了男人病臥散漫、面色蒼白的模樣,陡然見他錦衣玉帶的裝束,整個人都似神采奕奕起來。
就是連唇上那點蒼白都不似從前惹眼。
玉嫵的眼底忍不住浮起笑意,勾唇道:「殿下今日瞧著精神頭不錯。」
「時氣漸熱,該好轉了。」
周曜將修長的腿收回,目光落在她的手上,「今日做了什麼?」
「鯽魚湯,味道好香呢。」
玉嫵揭開食盒,果然有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
周曜縱然神情冷清,身體卻極誠實地靠過來,就著飄散的香味深吸了口氣。這味道勾得人饞蟲大動,他也沒再支使玉嫵,自管取了筷箸,搛了香嫩的魚肉來嘗,而後接過她舀的魚湯,抬碗輕啜。
不得不說,玉嫵手裡那倆小廚娘當真是奇才。
論資歷見識,遠不及王府里的司膳之人,用的也都是尋常的食材。但同樣的鯽魚落到她倆手裡,似乎總能將味道做到妙到毫巔的地步。
且色香味俱佳,哪怕是添藥材做成藥膳,也能變著法兒將味道調得美味。
周曜自幼被戚皇后養出了條刁鑽的舌頭,從軍時一切從簡,大鍋飯吃起來也毫無二話。如今在府里養了半年,吃著清漪院送來的藥膳,竟覺狄慎送來的飯食頗為遜色,甚至偶爾難以入口。
這樣算來,玉嫵是比他有口福的。
周曜心中暗嘆,卻半分不露饞相,見玉嫵的目光只在魚湯上打轉,抬了抬下巴。
「你也嘗嘗?」
「這是給王爺的藥膳,哪能胡亂吃呀。」
玉嫵挪開目光,悄悄咽下口水。
正自難熬,忽見外頭狄慎走進來,通稟說江姑娘來了。
周曜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
不過他也沒讓阻攔,只隨便抬了抬手。
少頃,江月媚便走了進來。
五月將盡,天氣漸漸炎熱起來,江月媚也換了極單薄的衣衫,一襲桃色的輕紗籠罩在身上,似雲霞奪目,又頗有飄逸輕盈之姿。
看到玉嫵也在,她已見怪不怪,如常行禮後,就著繡凳坐下,先關懷周曜的病情。
見男人氣色漸佳還能下地走動,江月媚甚是欣悅,聲音也帶了笑意。
「王爺身體漸愈,媚兒就放心多了。聽說這回甘州的戰事十分緊張,原先的守將沒抵住東昌的鄭德,戰敗的消息傳回來惹得皇上大怒。那鄭德原是王爺的手下敗將,如今囂張成這樣,著實可恨,該好生教訓才是。」
且她的兄長就是死在鄭德手裡的。
江月媚提起此人,臉上不掩暗恨。
狄慎跟著周曜久在沙場,跟鄭德也算是老對手了。
他雖不至於像江月媚那樣負氣,想到宮廷內鬥引起的邊地禍亂,臉上亦有不忿之色,道:「喬公度野心勃勃,給皇上舉薦了好幾個武將,信誓旦旦地說能退敵。他這是分明是想斬盡殺絕!」
是啊,東宮廢了,淮陽王也倒了。
一旦喬家舉薦的武將能鎮住北邊的戰亂,乾明帝就有了新的臂膀,再無半分顧慮。
周曜原就是憑赫赫戰功踏血而行,勢敗後沒了用武之地,又跟乾明帝父子齟齬,隔閡頗深,單憑昔日的桀驁行事就再無翻身之日。
屆時,就是真的樹倒猢猻散,將一切拱手讓於喬氏母子。
只不過,鄭德是那麼好對付的嗎?
若真能輕易退敵,當初邊塞猛將如雲,也無需他這當皇子的衝鋒陷陣,率兵廝殺。
周曜的眼底掠過冷嘲。
他沒說話,只慢慢喝著魚湯,聽狄慎說外頭的情形。
江月媚原就消息靈通,因事關甘州,打聽到的倒也不少。在軍情說罷,暫時陷入安靜時,忽而開口道:「聽說這回皇上下了死命令,務必要確保糧草無虞,讓大軍無後顧之憂。奉旨督辦糧草的是信國公,帶著世子陸凝同行,這兩位算起來還是孺人的熟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