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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小學的時候,一個對她很好的女老師,叫馮美玲。

  當年要不是馮美玲發現沈逸矜的異樣,及時把她送去醫院治療抑鬱症,後果可能不堪設想。

  去年馮美玲老伴去世了,兒子兒媳又在加拿大,她不願意漂洋過海,便住進了療養院,將養身子,安度晚年。

  沈逸矜有時間就會過來陪陪她,聽她說些文學作品或人生感悟,會覺得比看心理醫生有用的多。

  只不過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她「出差」在外的新婚丈夫。

  當時,她陪著馮美玲坐在二樓陽台喝茶。

  療養院地處郊外,周圍綠樹叢林,草木葳蕤,午後的陽光從樹葉的濾鏡里透下,有著恰到好處的溫煦。

  一樓,一大片草坪綠意盛濃,目極之處,有位坐著輪椅的老太太在大發脾氣,兩位護士端著托盤,裡面大概是藥丸和喝的水,全被老太太張手摔在了草地上。

  老太太一頭銀髮,雙手揮動亂舞,幾次想站起來,奈何腿腳不靈,次次跌回輪椅,兩護士卑躬屈膝,不敢靠近。

  背對著陽台,沈逸矜看不到她的臉,卻能感受到她的怒氣。

  「誰啊,脾氣好大。」沈逸矜問。

  馮美玲看了眼,嘖了聲:「她啊,是我們療養院脾氣最古怪的人。」

  馮美玲是文化人,說話委婉,她說「古怪」,幾乎可以解讀成脾氣大,沒人緣。

  「不知道她在罵什麼,那兩護士看樣子要哭了。」沈逸矜同情地看著那兩個護士。

  馮美玲點頭贊同:「可不是,聽說這位大姐已經在這裡住了好幾年,是VIP里的VIP,待遇全是最高的,服侍她的護士都是最能扛的,但幾乎沒有一個能扛過兩個月。」

  「這麼厲害。」沈逸矜有點吃驚,「年紀看著有七八十了吧,脾氣還這麼大。」

  馮美玲嘆了口氣:「我來這快一年了,也不敢和她打交道。聽說她原來有個女兒,後來沒了,她就變成了這樣。」

  沈逸矜聽著話音更驚奇了,低聲問:「她女兒怎麼沒的啊?」

  馮美玲伸了右手食指在左手腕上做割刀狀,臉上不可名狀的表情。

  「啊——」沈逸矜想像到了。

  兩人適時止住了話題,都不想深入討論。

  就這時,一個男人風姿卓越地闖進視線,沈逸矜第一眼覺得他個子高,身材優渥,身上深色西服肩寬腰窄,步履從容里極富力量感。

  沈逸矜目光不自覺地受他吸引,定睛細瞧,有那麼點熟悉的味道,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的新婚丈夫。

  她為自己的遲鈍失聲笑了笑,馮美玲看看她,又看看她視線里的人,也笑道:「怎麼了?眼睛裡冒著小星星,喜歡這一款?」

  「不是不是。」沈逸矜連連搖手,「只是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

  「什麼事?」

  「就……誒,那男的說什麼了,那老太太安靜了。」沈逸矜視線還定在祁淵身上,只見祁淵雙手支在輪椅兩扶手上,微傾身對著銀髮老太太。

  空中距離大概有十幾米,沈逸矜看不清祁淵的表情,卻能感受到他陰沉的氣息,老太太垂著頭,不再吭聲。

  那畫面有點詭異,令人不敢妄猜。

  就像看電影看到最懸疑的部分,很多線索指向某個答案,一切昭然若揭。

  可沈逸矜按了退出鍵,不想再看下去,她有預感那是個悲傷的故事。

  人活著何其不易,何必自尋煩惱,給自己找不痛快?

  告別離開的時候,沈逸矜特意選了小路,繞開療養院的正門,不想與祁淵碰上。

  誰料到,還是被祁淵身邊一個保鏢發現了,回頭報告給了祁淵:「我看見太太了。」

  祁淵點頭:「去查一下,她來看誰。」

  其實他也看見了。

  那袂身影走得匆忙而落寞,是發生了什麼不開心的事嗎?

  *

  傍晚,太陽沉進高樓大廈的背後,被裁剪成幾何形狀的天空泛出一層一層不同程度的紅,漸漸暈染成人間美好的樣子。

  其實也就是個假象。

  真正的人間美好根本不需要天空來裝模作樣。

  沈逸矜坐在路虎車裡,微涼的風划過指尖,眼裡看著那點紅漸漸淡出視線。

  姨媽陳宜蘭打電話要她回蘇家一趟,說有重要的話和她說。

  下車時,吳媽說會在附近等她。

  「謝謝,我會儘快出來。」沈逸矜道了謝,提著福記的兩盒蛋撻走進蘇家大門。

  丁姨從廚房的窗戶里看到她,跑出來接她。

  沈逸矜把蛋撻遞給她,兩人說笑著一併往屋裡走。

  「我姐有消息了嗎?」沈逸矜低聲問。

  「有。萱萱發了消息回來,要錢,她和顧勉跑到臨川去了,現在兩人在那邊不肯回來,你姨父姨媽氣死了。」丁姨悄悄說。

  顧勉是蘇萱萱的男朋友,一個一清二白又好吃懶做的混小子。

  蘇家只有蘇萱萱一個獨生女兒,蘇瑞林夫妻倆說什麼也看不上顧勉,幾次棒打鴛鴦,蘇萱萱和顧勉分分合合,沒想到最後兩人會在祁蘇聯姻的婚禮上一起私奔。

  狗血又激情。

  沈逸矜笑著進了門。

  陳宜蘭在客廳沙發上坐著,臉色暗沉,看見外甥女,眼皮稍稍掀起,卻沒有笑容。

  丁姨把蛋撻放到茶几上,笑著說:「矜矜帶來的,特意給你買的,趁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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