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以禮待之
「一群飽讀聖賢書的大男人，不想著如何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卻偏偏將去樓子找姑娘這種下流事視為風流韻事，真是笑死人了！」
狄國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開口道：「這些話，可是大逆不道的，你若是出去說，恐怕會引起公憤的。若是天下學子皆來攻訐於你，你又如何自處？」
顏小熙忍不住笑起來，「那我只好請他們脫光了身上的衣裳，這輩子都別吃農民種的糧食，裁縫做的衣裳，商人賣的油、鹽。冬天的時候，別睡妻子和娘親給他們做的被子，夏天的時候，也別喝經過了無數人力物力才做出來的冰鎮酸梅湯。更別看書齋里賣的書了，這書雖然是聖人寫的，卻是工匠們印刷出來的！」
「攻訐？」顏小熙笑得異常嘲諷。「若是撕破了臉，大家都難看！好像只有他們長了嘴似的！」
「你這丫頭，倒是一點虧都不肯吃啊！」狄國公聽了她這番言論，似乎是有些傷腦筋。
「老爺子，這吃虧，也得分事。」顏小熙道。「若是您家中的孫女帶了下人出門去，遇到紈絝子弟來調戲，您肯讓您的孫女來吃這個虧嗎？」
狄國公不由得語塞。
顏小熙聲音微寒地質問道：「那憑什麼我就得吃這個虧呢？」
看著狄國公有些難看的臉色，顏小熙攸然一笑，「狄家是當今皇帝的外家，雪家是皇后娘娘的外家，落了下風的東、桂兩家必定不服。」
「安親王身為皇上的兄長，暗地裡恐怕也正在籌劃篡位的事情。但是多年來，四大世家勢均力敵，力量均衡，就算有誰想對別的世家動手，恐怕都會有些解決不了的麻煩。不說別的，單是四大世家相互聯姻一事，就是一樁麻煩。誰家沒幾個姑娘在對方手裡？」
「而且，四大世家在朝中的勢力盤根錯節，若是不能將他們連根拔起，更大的麻煩還在後邊呢。所以，狄家也好，雪家也罷，都不能輕舉妄動。」
「你們需要找一把刀，一把劍，一顆棋子，來替你們做髒活。」顏小熙冷笑著說。「於是，你們想到了我，一個能在千軍萬馬中，獨闖敵軍軍營，把被圍困的逍遙王和宋家軍救出來的小丫頭。」
這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她完全有理由相信，狄國公知道，當日孤身一人獨闖敵軍軍營，將被圍困的逍遙王和宋家軍解救出來的那個小丫頭是她！
她也相信，狄國公肯定也察覺到，她身上有些秘密。
「李貴和李韶這對父子，分明是你老人家和皇上放到逍遙王身邊的，所以，我的事情，你們必定一清二楚。」
「你們觀察了我整整五年，你們覺得，我是一個從來都不按牌理出牌的人，說不定，能幫你們攪亂京城的局勢。所以，才有我爹受封『神武大將軍』之事。也因此，我和我娘才會進京。」
顏小熙眼神直勾勾地瞪著狄國公，「老爺子，我現在做的，不是你們一直期盼我做的嗎？又為何要來責備我呢？」
狄國公沒想到，她居然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攤開說了出來，他更沒想到，她一個小丫頭，竟然能把他和雪國公的盤算看透，一時間愣在了那裡。
狄伯顏看氣氛有些尷尬，於是輕輕地咳嗽了一聲，開口道：「顏小姐，逍遙王在信中誇讚你聰慧，果真如此。」
顏小熙扭過頭，很認真地看著他道：「七公子，你不用給我戴高帽子，事實上，我並不聰慧，我只是不喜歡平白無故地被人欺負。我修理安親王府的人，是因為他們欺負了我，而不是因為我想為『狄國公府』做事。」
她頓了一下，目光微寒地道：「至少，在身份地位不平等的情況下，我不會為了哪個勢力而效力的。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我自己，為了我的爹娘，還有我的朋友！」
說到「朋友」兩個字的時候，她加重了語氣。
狄伯顏聞言，不由得笑了起來，「難道，我們不是朋友嗎？」
顏小熙咧開嘴角，微笑，「七公子，我和你做朋友，但是不代表，我和國公爺也是朋友！就如同我和軒轅逍是朋友，但是不代表，我和皇上也是朋友！我能為救軒轅逍孤身闖軍營，但是我卻不會為了皇上征戰沙場！這其中，可是有分別的！」
「好啦！」狄國公忍不住開口道。「你這丫頭，怨氣不要這麼大嘛。」
顏小熙笑道：「老爺子，我可沒有什麼怨氣，我只是在告訴你們，我做人和做事的原則！」
說著，她站起身，「老爺子，您今天讓七少奶奶把我帶過來，不就是想親眼看看我個怎樣的人嗎？現在您看見了，如果您沒有別的話要同我說的話，我就先告辭了！」
狄國公想了想，擺了擺手，「好吧，你先走吧，去戲樓子裡看看戲。我府中有幾個小孫女，與你年紀相仿，雖說在你面前，她們或許稍顯單純了些，但是勝在天真可愛，說不定能有一、兩個可以和你說得上來的。」
顏小熙沖他微微地點了點頭，便轉身走了出去。
夏離雪一直都站在院子裡等她，見她出來，這才快步迎了過來，低聲道：「你可算出來了。」
顏小熙笑了笑，沒說話，只是跟著夏離雪離開了這間院子。
就聽屋子裡傳出狄伯顏的聲音，「祖父，您覺得顏小姐如何？」
屋子裡沉寂了一小會兒，才響起狄國公蒼老的嗓音，「她若是男子，必成一代梟雄，只是，可惜了……」
幽幽一嘆後，狄國公又道：「這丫頭太重情義，這不是好事。」
「她重情義，卻不是好事？」狄伯顏顯然很是不解。
「你呀，還是太嫩了！」狄國公微微嘆了一口氣，輕聲道。「以禮待之，別得罪她便好。」
狄伯顏猶豫了一下，開口道：「那府中的人，要不要叮囑一下？」
狄國公搖了搖頭，「不必，有些人，便是叮囑，也是白叮囑，順其自然吧。這丫頭的性子同旁人不一樣，刻意討好反而於事無補。」
等離那院子遠了，夏離雪才鬆了一口氣，「聽你剛剛說的那番話，實在是聞所未聞，大快人心，只是太過驚世駭俗了一些。」
顏小熙莞爾一笑，不過卻沒說話。
許是她在空間裡住的時間太久了，受靈力薰染，這腦子不由自主地就會變得聰明了一些。
自打接到聖旨進京的那一刻，她就猜到了許多的事。
從她本心來講，她只想守在「顏家莊」那個小地方，無憂無慮地做她的婦產科大夫，行醫濟世，治病救人。
她一點也不想摻和進京城複雜的局勢當中。
但是她如果不想抗旨，就必須得進京，必須得摻和進京城複雜的局勢中。
就算她不想摻和，這些人也會強迫她摻和進來。
想來，這不止是狄國公的意思，也是軒轅逍的意思。
軒轅逍雖然一個字也沒給她捎來，但是她卻很清楚，軒轅逍的意思到底是什麼。
軒轅逍想讓她打亂京城的格局！
原本，這只是她的一個小猜想，不過剛剛與狄國公見的這一面，她確定了這一點。
若非是為了這個目的，以狄國公之尊，是絕對不會見她這麼個打鄉下來的小毛丫頭的。
只是，所有的人，包括她在內，都沒想到，這些人還沒有來得及有什麼動作，「安親王府」就自己送上門來讓她打臉了。
對於「狄國公府」的人來說，這恐怕是一個意外的驚喜。
但是對於原本打算靜觀其變的她來說，卻並非是一件好事。
畢竟，她還沒在京城中站穩腳跟。
不說旁的，她連家中的瑣事還沒有打理好呢，一切都沒有踏上正軌，她壓根就沒心思處理這些事情。
她胡思亂想著，同夏離雪一起回到戲樓中。
此時已經是晌午了，已經停了戲，開了酒席。
戲台子上如今坐了一班樂工，正在奏樂，絲竹聲聲，氣氛倒是不錯。
李梅英同狄國公夫人坐在了一桌，不少人對此表示側目，紛紛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猜測李梅英的身份。
夏離雪帶著顏小熙坐到一張桌子旁邊，笑著給顏小熙介紹桌邊的兩位姑娘，「自古以來，小姑子是最難纏的，這就是我兩個難纏的小姑子，一個是九妹妹，一個是十妹妹。」
顏小熙沖二人點頭示意。
這兩位狄小姐倒也客氣，不過不甚熱情，只是同她點了點頭。
顏小熙在夏離雪的招呼下坐到桌邊，便有丫鬟送上一壺桑椹酒來，隨後站在一旁，給眾人一人倒了一杯桑椹酒。
顏小熙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不由得瞥了一眼那酒壺。
那酒壺是用金箔打的，把手上鑲嵌著一紅一藍兩顆寶石。
顏小熙分明看到，她給自己倒酒的時候，大拇指按下了那顆紅寶石，但是給別人倒酒的時候，卻按的藍寶石。
她眨了眨眼睛，不動聲色地扭過頭去，卻見別的桌子上，擺著的酒壺都只是普通的銀質酒壺。
夏離雪端起酒杯，笑道：「顏小姐，我這是借花獻佛了，用你釀的酒來敬你。」